船行江上,破开粼粼波光。巨大的客轮宛如一座移动的水上城堡,在宽阔达数十里的澜江主航道上平稳前行。
两岸青山如黛,飞速地向后退去,偶有城镇村落点缀其间,旋即又被抛在身后。江风猎猎,吹动船帆与旅人的衣袂,也吹动着无数少年心中那份对未来的憧憬与不安。
张道临凭栏而立,江风带着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吹动他额前的碎发。这风,似乎与横山县的不同,少了几分山野的质朴,多了几分江河的浩瀚与旅途的漂泊。
他望着滔滔江水,心中思绪万千。
离家已有半月,从偏远的横山县到稍显繁华的东关府城,再到更为宏伟的东阳郡城,最后登上了这艘驶往南境核心——苍澜郡城的客轮。
一路行来,所见所闻,确实远非小小的横山县可比。
这澜江之浩瀚,烟波浩渺,极目远眺,水天一色;江面上船只往来如织,各式商船、帆船、楼船、甚至偶尔可见散发着灵力波动的奇特舟楫穿梭不息,展现出的繁华与活力,都让他心中那股探索更广阔世界的渴望愈发强烈,如同这脚下奔腾的江水,汹涌难平。
“兄台,一个人看风景不闷吗?”
忽然,背后传来一个清朗悦耳的声音,随即肩膀被人带着善意、轻轻拍了一下。
张道临心中微凛。他虽未刻意运功警戒,保持着看似松弛的姿态,但先天三层的灵觉感知远超寻常武者,周身数丈之内,气息流动、脚步轻重,皆在他隐隐感知之中。
能如此悄无声息地接近他身后,而不引起他本能的气机反应,来人要么修为极高,远超其外表年纪所能达到的层次;要么……就是心思纯粹澄澈,并无半分恶意,故能近乎自然地融入环境,不激起波澜。
他心念电转,面上却不动声色,从容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两张年轻而充满朝气的面孔。
说话的是一名穿着蓝色锦袍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眉眼飞扬,嘴角自然带笑,显得十分开朗自信,眼神清澈而灵动。
他身旁站着一位身着淡绿色长裙的少女,容貌清丽,气质温婉沉静,宛如初绽的青莲,正用一双清澈如秋水的眸子,带着几分好奇与审度,安静地打量着他。
见张道临转身,蓝袍少年笑着抱拳一礼,动作爽利:“冒昧打扰了。我叫林天宇,这位是杨秀莲姑娘。我们同在甲板观景,见兄台独自一人,凭栏远眺,年纪又与我们相仿,气度沉凝不凡,故而冒昧前来一问。莫非……兄台也是前往苍澜郡城,欲参加此次苍澜宗的弟子招收大会?”
张道临心中恍然,原来是同路人。他收敛起方才一瞬的审视与警惕,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温和微笑,拱手还礼,声音平和:“在下张道临,来自东关府。林兄好眼力,猜得不错,在下确是欲往苍澜宗,一试机缘。”他言语简洁,并未过多透露自身信息,这是离家前父亲反复叮嘱的谨慎之道。
“哈哈,我就说没看错人!”林天宇显得很高兴,用力一拍手,笑容更盛,“相逢即是有缘!我看张兄亦是投缘之人。这船上时光漫漫,枯坐无聊,形单影只岂非辜负了这澜江盛景?不如我们找个地方,点上几样船上的特色小菜,温一壶好酒,边吃边聊如何?也好互相了解一下未来的……嗯,潜在的同门?”他性格热情,自来熟,一番话说得流畅自然,真诚而不显唐突,让人难以拒绝。
张道临本就存了打听消息、了解外界的心思,见此自是欣然同意。他看向那位杨秀莲姑娘,只见她也是微微颔首,唇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并无异议,显得颇为娴静。
“小女子杨秀莲,见过张兄。”她声音温婉,如春风拂面,“能与二位同行,是秀莲的荣幸。”
三人遂达成共识,移步至客轮二层的一间雅致餐厅。
他们寻了处靠窗的安静位置坐下。
窗外,是奔腾不息、浩荡东流的澜江,水光潋滟,远山如黛,视野极佳,江风透过微开的窗隙送入,带着湿润清新的气息。
林天宇似乎对船上颇为熟络,不需看菜单,便熟稔地点了几样船上的特色菜肴,如清蒸澜江银鱼、红烧江豚、翡翠虾仁等,并特意要了一壶据说是用苍山深处灵泉酿造的“清泉酿”。
不多时,酒菜上齐,色香味俱全,引人食欲大动。
林天宇主动为三人斟满酒杯,那“清泉酿”倒入杯中,色泽清亮如泉,隐隐有微不可察的灵气氤氲。
他举杯道,意气风发:“来!为我们三人在此浩瀚澜江之上、同舟渡航的相逢之缘,也为预祝我们此行顺利,皆能如愿拜入苍澜宗门下,踏上道途新征程,满饮此杯!”
张道临和杨秀莲亦举杯相应。杯盏轻碰,发出清脆声响。
张道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只觉酒液入口甘醇清冽,顺喉而下,一股温和的暖意散开,确实带有一丝淡淡的灵气,虽远不如父亲所予的丹药,但别有一番风味,令人精神微微一振。
“好酒!”张道临由衷赞道,“这清泉酿果然名不虚传。”
林天宇笑道:“张兄喜欢就好!这酒虽不算灵酿,但在船上能饮到这般品质,已属难得。来,尝尝这清蒸澜江银鱼,肉质鲜嫩,是此间一绝。”
几杯酒下肚,舱内暖意融融,窗外江景如画,气氛很快热络起来。三人也借此机会,正式介绍了一下自己。
林天宇率先介绍道:“我叫林天宇,今年十五岁,七月初七生,目前是先天一层修为。来自东阳郡城,家中世代经营矿产买卖,与苍澜宗也算有些往来。”(林天宇其实是先天二层修为)
他言语间虽未刻意炫耀,但提及家族与宗门有生意往来时,那份隐约的自得与底气,还是能让人感觉到其家族在东阳郡城乃至更广范围内,应当颇有势力与影响力。
“七月初七,那可是个好日子。”张道临微笑接话,“听闻是乞巧节,寓意美好。”
“哈哈,张兄倒是懂得多。”林天宇爽朗一笑,“不过我这人可没那么巧手,倒是喜欢舞刀弄棒,让张兄见笑了。”
接着是杨秀莲,她声音温软,语速平缓:“小女子杨秀莲,亦是十五岁,十一月三日生,修为与林兄相若,初入先天一层。来自东阳郡南部一个名为‘翡翠谷’的地方,家中世代与草木灵植打交道。”
她话不多,但每每开口,言辞清晰,条理分明,显露出良好的教养与内涵。那“翡翠谷”虽名声不显,但能培养出这般年纪的先天武者,想必也不是寻常之地。
“十一月初三,已是立冬时节。”张道临若有所思,“杨姑娘气质清雅,倒真似冬日初雪,令人心静。”
杨秀莲微微颔首,唇角轻扬:“张兄过誉了。不知张兄是何时生辰?”
轮到张道临,他脸上带着适度的谦逊说道:“在下张道临,今年也正好十五岁,十月十五日生,修为侥幸刚踏入先天一层。来自东阳郡东关府辖下之地。”他刻意隐瞒了真实修为和模糊了具体出身,只提东关府,连横山县也未提及,更未言及家族。
“十月十五,月圆之夜啊!”林天宇眼睛一亮,“这个日子好,寓意团圆美满。看来咱们三人还真是有缘,生辰都在下半年,相差不过数月。”
杨秀莲也轻轻点头:“确实缘分不浅。”
林天宇和杨秀莲闻言张道临只提东关府,只当他出身普通,或是小家族子弟,倒也并未深究,毕竟前来参加考核的,三教九流皆有。
“张兄从东关府来?那可是不近啊,一路辛苦了。”林天宇夹了一筷子细腻嫩滑的清蒸澜江银鱼,说道,“不过到了苍澜宗,你会发现之前所有的奔波都是值得的。那可是我们庐州南境真正的核心,修行圣地,其繁华与机遇,远非东阳郡可比,更遑论东关府了。”
张道临顺势问道,面露恰到好处的求知欲:“听林兄所言,似乎对苍澜宗和苍澜郡颇为了解?小弟我只知宗门名讳与大致方向,其中详情,诸如宗门格局、修行体系、考核标准等,却知之不详,宛若雾里看花。不知林兄可否不吝赐教,为小弟解惑一二?”
林天宇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他本就健谈,喜好交际,此刻见张道临虚心请教,更是如数家珍,谈兴大发:“张兄算是问对人了!不敢说了若指掌,但我林家因生意之故,与苍澜宗确实有些往来,家中也有几位长辈曾在宗内修行过,故而耳濡目染,倒是知道一些不算隐秘的信息。这苍澜宗,乃是我们庐州南境三郡——苍澜郡、东阳郡、九原郡——当之无愧的霸主!其势力根深蒂固,影响力渗透南境方方面面。与北域以杀伐剑道闻名的青莲剑宗、中部以治学育才着称的庐州学宫,三者鼎足而立,共同执掌庐州修行界之牛耳。”
他抿了一口清泉酿,略作停顿,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详细说道:“宗门主体,坐落于苍山山脉的主峰——苍澜峰以及其周边广袤山域。说起这苍山山脉,那可是我们南境的瑰宝,自东海之滨迤逦向西,横贯南境上万里,山势总体不如北域青莲山脉那般险峻奇崛、锋芒毕露,反而以灵秀温润、钟灵毓秀见长。山中林壑幽深,飞瀑流泉无数,终年云雾缭绕,水汽与充沛的草木精气交融弥漫,孕育出的天地灵气也天然偏向水系和木系,对于修炼相应属性功法的修士而言,堪称洞天福地。”
杨秀莲此时轻声补充道,她的声音如幽谷清泉,潺潺流入心田:“家中长辈也曾提及,苍山因其独特灵气环境,物产极为丰饶,尤以几种独有或品质特优的灵植闻名遐迩。比如‘月华草’,性喜阴凉,需在月霭最浓的幽深山谷中生长百年以上,方能凝聚足够月华之力,是炼制四品丹药‘清心宁神丹’的主药,对修士抵御心魔、凝神静气、突破关隘有奇效。还有那‘灵雾花’,常生于瀑布激流溅起的水雾弥漫之处,花瓣能自动吸纳精纯水灵之气,是炼制‘水韵丹’等水属性丹药不可或缺之物,据说对滋养经脉、提升水属性功法修炼速度颇有裨益。”
她的补充细致而专业,为林天宇宏观的描述增添了许多生动具体的细节,显然对灵植药理颇有了解。
“杨姑娘说得极是!这些灵植可是苍澜宗炼丹一脉的重要根基。”林天宇赞了一句,看向杨秀莲的目光中带着欣赏,接着道,“正因拥有如此得天独厚的环境与资源,苍澜宗在水系、木系功法上的造诣,堪称独步南境,鲜有能与之比肩者。其镇宗功法之一的《沧浪诀》,乃是玄阶上品功法,据说修炼到高深境界,体内灵力如大江奔流,生生不息,对敌时可引动周边江河湖海之水汽相助,攻势如九重浪涛,层层叠叠,沛然莫御,威力惊人。另一门《青木长生功》,亦是玄阶上品,更善引导和炼化天地间的草木精气,不仅有助于延年益寿,恢复力强,更能与山中万千灵植隐隐共鸣,于感悟自然、辅助修炼、疗伤续脉、乃至炼丹制药都有极大裨益。”
张道临听得心驰神往,内心波澜起伏。他目前主修的《五行蕴灵功》虽神妙,能夯实根基,但终究只是先天境的武道功法,缺乏后续更高级别的功法与杀伐之术。
对于更高层次的功法,他早已期待万分。此刻听闻《沧浪诀》、《青木长生功》的玄妙,不禁心生向往。
“林兄,杨姑娘,听你们这一说,我对苍澜宗更是向往了。”张道临感慨道,“不知宗门内部的具体情形如何?譬如各峰划分、弟子等级等?还望林兄不吝赐教。”
林天宇见张道临听得入神,眼中闪烁着好奇与专注的光芒,不由谈兴更浓,语气也愈发从容详尽。他稍作停顿,整理思绪,随后缓缓开口:“说起苍澜宗的格局,可谓层次分明,气象万千。宗门以内,最为核心的便是主峰——苍澜峰。此峰不但是宗门权力与传承的枢纽,更承载着历代祖师的道统与心血。相传苍澜峰高耸入云,气势磅礴,直贯苍穹,其下有着一条珍贵的四阶灵脉,灵气浓郁如实质,几乎凝成云雾缭绕山间,是修行之人梦寐以求的洞天福地。正因如此,唯有宗主、太上长老、诸位实权长老以及真传弟子,方有资格在此峰修行与居住。寻常弟子若无召令,是断然不能踏足其间的。”
他见张道临神情专注,微微一笑,继续娓娓道来:“除主峰之外,另有七座重要的山峰如众星拱月般环绕苍澜峰,各据一条品质上乘的三阶灵脉,分别传承并专精于宗门不同的技艺与功法分支。”说到这里,林天宇伸出手指,一一细数:“譬如以炼丹之术闻名的丹鼎峰,峰内丹师云集,终日药香弥漫,丹火不绝;再如以培育、研究各类灵植为核心的百草峰,整座山峰宛如一座巨大的灵药园,奇花异草遍布山野,灵气氤氲;还有那专注于攻伐战斗、锤炼战技的演武峰,门下弟子个个好战善斗,气势如虹;另有擅长炼制各类法器、符箓的天工峰,金石交鸣,符文流转;研究阵法结界、山川地脉之玄妙的阵枢峰,一草一木皆含阵理;主管宗门律法、执掌赏罚刑戒的刑律峰,法度森严,正气凛然;以及负责传授功法技艺、统筹弟子修行的传功峰,典籍浩瀚,诲人不倦。这七峰各有所长,彼此呼应,共同构筑起苍澜宗庞大而精密的传承体系。”
言及此处,林天宇语气稍顿,目光中透出几分深意,接着说道:“然而,苍澜宗的格局远不止于此八峰。在这核心区域之外,周边还散布着近百座拥有一阶或二阶灵脉的山头。这些山头虽灵气稍逊,却也各具特色,依其灵脉品阶与宗门职司,被系统地纳入整个宗门的运转体系之中。如此层层分布,总计一百零八峰,彼此呼应,气脉相连,构成一个功能完备、自成一界的修行天地。从修炼到炼丹,从制器到演武,从传功到执法,无一不包,无一不精。可以说,整个苍澜宗便是一个完整的小世界,内外兼修,道法自然。”
“原来如此,一百零八峰,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张道临听得心驰神往,不由由衷赞叹,“这般气象,果然不愧为名门大派。”他略作沉吟,转而问道:“那不知林兄和杨姑娘,心中可已有属意的峰脉?”
林天宇闻言朗声一笑,坦然道:“我嘛,对天工峰和演武峰都颇感兴趣。不瞒张兄,我家中所营生意与矿产有关,自幼便常接触金石之物,对炼器之道也有些粗浅了解。天工峰精于灵器炼制,符箓铭刻,正合我兴趣所在。而演武峰专攻战技杀伐,气势凌厉,也令我十分向往。不过——”他语气一转,显出几分慎重,“具体作何选择,终究还得看入门后的资质测试结果与个人机缘。宗门择徒,弟子亦择师,一切尚需缘法。”
杨秀莲在一旁安静聆听,此时也轻声接话,声音温婉如玉:“百草峰与丹鼎峰皆与灵植、丹药相关,与我家中传承颇为契合。我自幼随长辈辨识药性,照料灵植,对此道也算有些心得。若无意外,我应当会优先考虑这两峰。”言毕,她浅浅一笑,目光中流露出对未来的期待。
两人说完,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张道临,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那张兄,你呢?不知你可有属意的峰脉?”
张道临略一沉吟,目光中闪过一丝坚定,朗声答道:“演武峰。”
林天宇哈哈笑着说:“看来张兄以后也是个战斗狂哈!”
张道临微微点头,又追问道:“那弟子等级和晋升体系又是如何?想必极为严格吧?”
“至于招收弟子和晋升体系,”林天宇放下筷子,神色认真了些,“要求是极为严格的,堪称万里挑一。首要一条,年龄必须在十六岁以下,这是铁律,旨在选拔可塑性强的少年天才。修为至少需达到先天一层,这是检验天赋与前期努力的最基本门槛。入门之后,根据修为和贡献,弟子分为不同等级:绝大多数先天境弟子,初始皆为外门弟子,需完成一定的宗门任务,换取资源,同时刻苦修行,打熬根基;若能突破至灵液境,便可晋升为内门弟子,身份提高,能获得更好的修炼资源、更系统的师长指导,有资格选择加入某一山峰深造;至于灵丹境,那已是宗门的中流砥柱,可为核心弟子,通常是宗门的精英,地位更高,能接触更深奥的传承;再之上的法相境,便是万中无一的真传弟子了,是宗门未来的希望,地位尊崇,通常由宗主或峰主亲自教导;而涅盘境……那都是宗门真正的顶层力量,实权长老、峰主、宗主乃至太上长老级别的人物,神龙见首不见尾,拥有移山倒海之能,对我们而言,几乎如同传说中的人物。”
林天宇眼中也流露出敬畏与向往之色。
灵液、灵丹、法相、涅盘……张道临在心中默默重复着这些代表着更高生命层次与力量的境界名称。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了解到先天之上的修行道路。想到父亲张守仁二十几年的苦修,在元丰四十四年臻至先天二层,已能在横山县称霸,庇护家族。而在这苍澜宗,先天境,仅仅只是叩开山门的起点,是漫长道途的第一步。
这让他胸中豪情顿生,同时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与动力。世界,果然比他想象的还要广阔!
“如此森严的等级,如此高的起点,宗门内的竞争必然激烈无比。”张道临感叹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
“这是自然。”林天宇点头,神色坦然,“庐州南境三郡,数百城池,无数家族、小宗门,其中的年轻才俊,莫不以拜入苍澜宗为荣,视为鱼跃龙门的关键一步。每次宗门开山收徒,前往苍澜宗的人也不过一千到二千人。最终能成功入门者,百不存一。不过张兄也不必过于担忧。”
他话锋一转,安慰道,“我看你气息沉稳,目光湛然,根基想必极为扎实,通过考核的希望还是很大的。况且,考核也并非唯修为论。”
杨秀莲也适时轻声开口,嗓音温软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林兄所言甚是。宗门考核历来综合考量,修为境界只是其一,个人的心性毅力、悟性智慧、乃至先天资质根骨,皆为重要依据。有时心性上佳、悟性超凡者,即便修为稍逊,亦有可能被前辈看中。尽力而为,无愧于心即可。”
张道临举杯致意,神色诚挚地说道:多谢二位吉言。他浅酌一口,温热的酒液入喉,心中的忐忑确实舒缓了几分。略作思忖,他又问道:听林兄先前所言,对苍澜郡城也颇为熟悉,不知那是何等光景?与东阳郡城相比又如何?
提到苍澜郡城,林天宇眼中顿时绽放出异样的光彩,语气也变得兴奋起来:那可是个了不得的好地方!绝对超乎你的想象!他放下酒杯,双手比划着,仿佛要将那座宏伟城池的轮廓描绘出来。
苍澜郡地处苍山东麓,占地方圆四千二百里,下辖一郡九府。澜江在此汇入浩瀚无垠的东海,郡内水网密布,运河交错,航运发达至极,是整个南境最繁华、最富庶之地,没有之一!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其郡城苍澜郡城,依苍山余脉,傍澜江入海口而建,距离苍澜宗山门仅三十里之遥。它不仅是苍澜郡的政治经济中心,更是南境最大的修士聚集地之一。其规模之宏大,人口之繁盛,远超东阳郡城数倍不止!
他兴致勃勃地继续描述,眼中闪烁着向往的光芒:最神奇的是,苍澜郡城因其独特的地理环境和受苍山灵脉影响,城中建筑多采用当地特有的一种水韵木。这种灵木不仅坚固耐用,水火难侵,更具灵性,能自然汇聚周围空间中的水灵之气。因此整座城市,特别是核心区域的灵气环境都格外舒适浓郁,尤其适合修炼水、木属性功法的修士居住和修炼,堪称一座天然的聚灵大阵。
张道临听得入神,忍不住插话问道:如此宝地,想必城中修士云集,商贸定然也极为发达吧?
正是!林天宇重重点头,城内店铺林立,商会云集。来自南境各地,乃至其他州郡甚至海外的奇珍异宝、丹药法器、功法秘籍、灵兽宠骑,都能在那里找到踪迹。其中最负盛名的当属澜江坊市,位于城东澜江畔,规模巨大,是南境修士们交易、交流、获取情报的重要场所。
他顿了顿,声音不自觉地压低:那里鱼龙混杂,机遇与风险并存。说不定我们将来修行路上所需的大部分资源,大半都要在那里想办法获取呢。说到这里,他更是神秘地向前倾身,甚至传闻,坊市深处还有不公开的地下交易会,偶尔会出现一些来历不明却威力惊人的灵宝,或是效果诡异的禁忌丹药。当然,那需要极大的机缘和胆识才敢涉足了。
张道临凝神倾听,努力在脑海中勾勒着那样一座依山傍水、以灵木为材、汇聚四方修士的宏伟巨城。他不禁回想起初见东阳郡城时的震撼,那时觉得已是气象万千,可与林天宇口中这宛如仙家城池般的苍澜郡城相比,恐怕真成了不起眼的边陲小城。
听林兄这一说,我已是心驰神往。张道临笑道,随即神色转为认真,不知那苍澜郡城中,可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规矩或是禁忌?
林天宇闻言正色道:张兄问到了点子上。苍澜郡城势力错综复杂,除了苍澜宗直属的管理机构,还有各大家族、商会盘踞。最基本的一点,城内严禁私斗,若有恩怨,可上擂台解决,或到城外了结。此外,他语气转为严肃,要特别小心一些地头蛇和骗子,尤其是初来乍到之时。这些人最擅长利用新人的无知行骗,稍有不慎就可能吃大亏。
杨秀莲轻轻放下茶盏,适时补充道:还有一点,城中物价高昂,尤其是与修行相关的资源。我们需早做规划,量力而行。她声音温婉,却句句切中要害。
多谢二位提醒。张道临由衷感激,这些信息对我这等初出茅庐之人,实在是雪中送炭。他心中暗暗记下这些要点,同时也更加坚定了信念:必须拜入苍澜宗。只有在那里,他才能接触到更广阔的舞台,更优质的资源,才能更快地提升自己,探索修行的更高境界。
三人边吃边谈,不知不觉间,窗外日头渐西,将漫天云霞染成金红,江面也铺上了一层流动的熔金。席间主要是林天宇在说,张道临和杨秀莲不时补充或提问,气氛融洽。
从林天宇和杨秀莲的言谈举止,以及对修行界诸多事物的认知程度来看,张道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出身都相当不凡,家学渊源,见识广博,底蕴深厚。林天宇对各地风物如数家珍,杨秀莲则在丹药灵植方面显露出不凡的见识。
相比之下,自己从横山县那样一个大夏王朝偏远小县出来,虽有父亲提供的武道功法和充足丹药打下了坚实根基,但在眼界、对宗门世家格局的认知、以及某些修行常识上,确实存在着不小的差距。
这番看似随意的交谈,对他而言,无异于一次宝贵的信息补充,让他对即将抵达的、更加复杂而精彩的世界,有了更立体、更清晰的认识。
张道临暗自思忖:这些见识的差距,恐怕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弥补的。但他并不气馁,反而更加坚定了要虚心学习的决心。毕竟,能够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本身就是一种进步。
短短接触,三人性格也已初现端倪:林天宇性格爽朗,不拘小节,热情洋溢,善于交际,言谈间常带几分豪气;杨秀莲外表清冷,内心细腻,观察入微,言语谨慎,每每开口都能切中要害;张道临则沉稳持重,心思缜密,善于倾听和学习,总能从他人的话语中捕捉到关键信息。三人性格各异,却意外地谈得投机,仿佛早已相识多年。
暮色渐沉,江风送爽。酒足饭饱后,林天宇凭窗而立,望着窗外被晚霞染成金红的江面,忽然转身,眼中闪烁着热切的光芒。
张兄,杨姑娘,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期待,我看我们甚是投缘,此行目标一致,皆是前往苍澜宗求道。这茫茫人海,能够同船共渡本就是缘分,更何况志趣相投。不如接下来这十几日的船程,我们便结伴同行如何?
他向前倾身,详细解释道:平日里,我们可以一起在甲板或客房交流修行心得,切磋印证武技;到了苍澜郡城,人生地不熟,彼此也能互相照应,打听消息也方便些。总好过一个人闷头赶路,让这漫漫航程变得枯燥无味。
杨秀莲闻言,目光轻轻转向张道临。她清澈的眸子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明亮,带着温和的询问之意。她微微颔首,声音轻柔却坚定:林兄这个提议很好。修行之路漫长,有志同道合的伙伴相互扶持,确实是件幸事。
张道临略一沉吟,脑海中快速闪过彼此之间的相处。林天宇的爽朗热情,杨秀莲的细腻睿智,都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展颜一笑,言辞恳切:固所愿也,不敢请耳。能与林兄、杨姑娘同行,互相砥砺,是在下的荣幸。
他心中暗自思量:自己初来乍到,对苍澜郡几乎一无所知。有两位品行端正、又对当地及宗门情况颇为熟悉的同伴引路,实在是求之不得的好事。这让他想起父亲常说的那句话: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在外行走,多结善缘,谨慎交往,总无大错。
太好了!那便这么说定了!林天宇抚掌大笑,声音洪亮,引得邻桌客人纷纷侧目,他却毫不在意,我们三人联手,互相扶持,定要在那苍澜宗的入门考核中,同心协力,闯出一番名堂!
张道临看着眼前两位刚刚结识、却已让他感到些许温暖的伙伴,心中对未来的期待愈发强烈。苍澜宗,苍澜郡城,我,张道临来了!
在接下来的十几天航程里,三人果然依照约定,形影不离。
清晨,当初升的朝阳将第一缕金光洒在甲板上时,他们常常选择在客轮顶层的开阔处切磋武技。
林天宇的招式大开大合,气势磅礴,每一招都带着破空之声;杨秀莲的身法则轻灵飘逸,善于借力打力,常在方寸之间化解凌厉攻势;而张道临的武功根基扎实,招式看似朴拙,真气却凝练异常,对力量的掌控精细入微。几次交手后,林天宇和杨秀莲都暗自惊讶于张道临深厚的功底,彻底不敢因他自称来自小地方而有丝毫轻视。
午后时分,他们常在约定的静室内一同打坐修炼。
客舱虽小,却因三人的存在而弥漫着淡淡的灵气波动。他们轮流护法,确保彼此修炼不被打扰。有时,一缕阳光从舷窗斜射而入,在三人周身勾勒出淡淡的光晕,构成一幅静谧的修行图景。
更多的时候,他们喜欢聚在甲板的僻静角落,听林天宇讲述庐州南境的风土人情。
从他口中,张道临了解到南境修行界的趣闻轶事,各方势力的大致格局,还有苍澜宗内部流传在外的各峰特点、知名长老或天才弟子的小道消息。
这些信息如同一块块拼图,帮助张道临不断完善着对未知世界的认知。
张道临如同海绵吸水般,贪婪地吸收着这一切知识。但他并非一味索取,偶尔也会在交流中,分享一些自己在武道修炼上的独特见解。特别是关于根基打磨与真气控制方面的心得,这些源自《五行蕴灵功》与父亲悉心指导的体悟,往往能切中要害,让林天宇和杨秀莲也感觉受益匪浅。
随着交流的深入,三人之间的默契与日俱增。这种在修行路上相互扶持的情谊,让漫长的航程变得充实而愉快。
十五天的航程,就在这样充实的学习、愉快的交流和日益增长的期待中,悄然流逝。当客轮发出一声悠长而洪亮的汽笛,宣告航程即将结束时,张道临正站在甲板上,凭栏远眺。
远处,一个规模巨大的港口逐渐显现,桅杆如林,船只鳞次栉比。
更远处,一座倚靠着苍翠山峦的宏伟巨城轮廓,在晨雾与江面的水汽中逐渐清晰。
古老的城墙蜿蜒起伏,建筑一直蔓延至视线尽头,一股磅礴、古老而又充满生机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天宇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张兄,看,那就是苍澜郡城!怎么样,没让你失望吧?
杨秀莲也悄然来到另一侧,望着远处的巨城,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终于到了。比我想象的还要壮观。
张道临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空气中远比内陆浓郁和活跃的天地灵气。这股灵气中似乎还夹杂着海风的咸味和水韵木特有的清香,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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