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陈年木料和灰尘混合的气味,这是阿祥找来的废弃仓库,暂时成了沈前锋的秘密工坊。头顶唯一的白炽灯泡电压不稳,光线昏黄,随着窗外偶尔传来的模糊市声微微摇曳,在沈前锋专注的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他面前摊开着一张手绘的看守所及周边区域草图,线条精细,关键位置用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符号做了标记。旁边,是几样看起来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东西。
黄英的警告言犹在耳,她那看似“诚意”的交易背后,藏着军统惯有的算计。沈前锋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嗒嗒声。他不能完全相信黄英提供的信息,但也不能完全无视。那个被他从话语漏洞里抠出来的“通讯班位置和换岗时间”,像一块关键的拼图,与潘丽娟之前传递出的零散信息、老周带来的最新敌情,以及他自己连日观测的结果,慢慢嵌合在一起。
脑海里,系统界面安静地悬浮着。那个营救潘丽娟的主线任务依旧高悬,进度条停留在“准备阶段”。下方,一个刚刚刷新出的支线任务泛着微光:
【支线任务:技术验证】
目标:成功制作并使用至少两种非本时代常规装备(0\/2)。
奖励:储物空间容积提升至12立方米,解锁基础机械精通(入门)技能书。
这个任务来得正是时候。空间里那可怜的10立方米,经过几次消耗,已然显得有些捉襟见肘。每一次从里面取放物品,他都得像玩最高难度的华容道,精打细算到立方厘米。扩容的诱惑是巨大的,更别提那个“机械精通”技能,在这个工业基础薄弱的时代,无疑是雪中送炭。
但任务要求也明确——“成功制作并使用”。这意味着他不能仅仅从空间里拿出成品,必须结合这个时代的材料,进行一定程度的“本土化”改造,并且要在实战中生效。
他的目光落在手边的材料上:一段从旧货摊淘来的、内部中空的黄铜管;几个大小不一的齿轮和弹簧,来自一块报废的怀表和一台破风扇;一小卷韧性极佳的钢丝;还有几块黑乎乎、用油纸包裹严实的军用炸药——这是空间里本就存在的储备,威力远超这个时代的黑火药,但性状必须伪装。
首先,是红外绊线报警器的简易替代品。
没有激光二极管,没有光电传感器。他利用的是最基础的机械触发原理。将细若发丝的钢丝小心地穿过中空的铜管,一端固定在一个精巧的、用怀表游丝改造成的张力感应机构上,另一端则连接着一个用强力弹簧和撞针组成的击发装置。整个机构被封装在一个自制的、糊满泥巴看起来像块顽石的木壳里。
原理很简单:当有人无意中绊到这根几乎看不见的钢丝时,会瞬间拉紧游丝,触发弹簧撞针,撞击一枚去掉大部分火药、只留底火的步枪子弹。子弹击发的巨响,就是最直接的警报。虽然比不上真正的红外设备隐蔽和精准,但在夜间或光线昏暗的通道、门口,足以起到预警作用。更重要的是,它的核心部件——钢丝、弹簧、撞针——都可以用这个时代的物品解释。
制作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尤其是在没有合适工具的情况下,仅靠一把多功能钳和空间里找到的一套微型锉刀、螺丝刀,要将那些细小的齿轮和弹簧调整到恰到好处的位置,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稳定到可怕的手。汗水从他的额角渗出,顺着下颌线滴落在陈旧的工作台上,洇开一小团深色。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只有金属部件细微的摩擦声和调整时偶尔发出的轻响。失败了两次,一次是游丝张力调整过紧,轻轻一碰就触发;一次是撞针力度不够,未能成功击发底火。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失败的零件拆解,重新调整,再次组装。
当第三个成品完成,他轻轻模拟绊线动作,“咔哒”一声轻响,撞针落下,虽然没有安装子弹,但那干脆利落的机械声告诉他,这个东西成了。他小心翼翼地将这个“石头”和一小圈特制钢丝收好。
接下来是烟雾弹增强装置。
空间里还有几枚军用的制式烟雾弹,效果强劲,但释放速度和覆盖范围在特定环境下可能仍显不足。他需要一种方法,让烟雾更快、更浓地弥漫开来,更好地遮蔽视线。
他选用了那个破风扇的扇叶,将其拆下,固定在一个同样来自风扇的小型电机上。电机则连接着一个简易的定时开关和几节在这个时代堪称“巨无霸”的干电池——这些都是空间里带来的,电池外壳被他刻意磨损,显得陈旧。然后,他找到一个薄铁皮罐,将改装好的风扇系统固定在罐口,罐底则放入一小块受热易产生大量白色浓烟的化学块(同样是空间物资,伪装成肥皂模样)。
启动时,电机会驱动风扇高速旋转,将化学块受热产生的浓烟强力吹出,并搅动空气,加速烟雾扩散。虽然续航时间不会太长,但在关键时刻,能争取到宝贵的十几秒。
改装这个装置相对顺利,主要是电路连接和固定。完成后,他看着这个略显粗糙但功能明确的铁皮罐,心中稍定。
做完这一切,窗外天色已近黄昏。仓库内的光线更加暗淡。沈前锋感到一阵精神上的疲惫袭来,比连续进行体能训练还要累。这种精细的手工活,极其消耗心神。
他直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和手腕,走到仓库角落的水盆前,用凉水用力搓了把脸。冰冷的感觉刺激着皮肤,让他精神一振。
目光再次落到那张手绘地图上。营救路线在他的脑海中已经模拟了无数遍。下水道入口 -> 废弃支管(风险:坍塌)-> 主管道(风险:巡逻队、污水)-> 粪池清理口(风险:铁栅、锁)-> 底层通道 -> 东区牢房……
阿祥的任务也重新明确:不是在看守所正门制造混乱,那样太刻意,容易让敌人直接联想到内部出事。沈前锋给他的新指令是,在距离看守所隔了两个街口的一处伪政府办公机构附近,点燃一堆掺了橡胶和湿木屑的垃圾。橡胶燃烧会产生刺鼻浓烟,湿木屑则会让火势看起来大而难以扑灭,足以吸引附近一部分军警的注意力,为可能发生的枪战或追逐提供一点缓冲。
“通讯班位置……”沈前锋用铅笔在那个区域画了个圈。如果警报拉响,这里会是信息传递的中枢。或许……可以在必要时,给这里制造一点小麻烦?他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几枚自制小玩意儿——用爆竹火药和铁钉改装的震荡弹,威力不大,但声响和破片足以造成混乱。
所有的准备,所有的推演,都指向了今夜。成功,或是万劫不复。
他最后清点了一遍需要随身携带的物品:改装后的烟雾弹增强装置、两个机械绊雷、开锁工具、一把淬了毒的匕首、一把带着消音器的格洛克17手枪和两个备用弹匣(这是最后的底牌,非生死关头绝不能动用),以及一些急救用品和维持体力的高热量食物。每一样东西都经过反复考量,在有限的空间和负重内,做出最优选择。
将所有这些物品,连同那张地图,一件件稳妥地放入脑海中的那个十立方米空间时,沈前锋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奇特的充盈感。空间几乎被塞满,物品按照使用顺序和紧急程度分门别类地悬浮着,意念一动即可触及。
他闭上眼,最后一遍在脑中预演整个流程,从潜入到接应,再到可能的意外和应对方案。每一个环节,每一个可能出错的点,都如同清晰的画面般闪过。
当确认再无遗漏,他缓缓睁开眼睛,仓库内已几乎完全黑暗,只有远处街灯的光晕,透过破旧的窗棂,在地板上投下几道模糊的光斑。
他走到窗边,凝视着外面渐渐沉沦的夜色,以及夜色中那片更加阴森、如同巨兽般匍匐的看守所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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