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龙江南岸,大华守军调兵遣将的异动愈发频繁,旌旗昼夜不息地在营寨间流转,甲胄铿锵、马蹄轰鸣之声不绝于耳,大批粮草军备顺着江道陆续运抵前线,营帐连绵如织,隐隐透着剑拔弩张的肃杀之气。
这般大规模的军事调动,自然瞒不过北岸北邙的眼线,消息传回北邙营中,其上下顿时警觉万分,不敢有丝毫懈怠,即刻下令向蟠龙江北岸火速增兵。
源源不断的北邙铁骑驰援而来,营帐沿江铺开数十里,弓弩甲胄密布江岸,与南岸大华军隔江对峙,双方阵营遥遥相望,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剑拔弩张之势已然拉满,大有一触即发、决战江天的紧迫氛围。
这蟠龙江乃是天纵大河,发源于西部蟠龙山深处,一路裹挟着山川活水向东奔涌,蜿蜒千里后汇入大周境内,江面宽阔处可达数丈,江水湍急汹涌,常年浪涛翻涌,风急水险,自古便是难以逾越的天然屏障。
其水文习性更是特殊,四季水位与流速变幻极大,唯有入秋之后至初冬时节,雨水渐少,江水趋于平缓,风浪也随之减弱,稍适合行船渡江。
而春夏两季,受季风与山洪影响,江水暴涨,动辄引发洪涝之灾,江面浊浪滔天,暗礁隐现,根本无法行船。
到了寒冬,气温骤降,江面虽偶有结冰,却多是薄冰一层,不堪承重,时而冻结时而消融,冰面破碎难行,更无法承载大规模船只通航与大军渡江,可谓四季之中,唯有秋日短短数月可勉强渡江作战。
眼下时序尚在夏末,距离正式入秋仅剩十余日,这十余天的时间,成了双方暗中较劲的关键窗口期。
大华军除了紧锣密鼓调遣兵马、整备军械之外,更在沿江各渡口加急征集民船、赶造战船,日夜不休地忙碌着。
要知道,此次北上伐邙需动用数十万大军,所需船只数量极为庞大,不仅要能承载将士渡江,还需运送粮草、军械等辎重,绝非短时间内可轻易备齐。
江岸边,工匠与兵士各司其职,伐木造船的声响、船只修缮的敲打声与兵士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日夜不绝,人人争分夺秒,只为能在秋日江水平缓之际,如期备妥渡江所需船只,为北上伐敌抢占先机。
夜色如墨,寒星隐于云层,蟠龙江面浪涛暗涌,唯有渔火微光在江雾中若隐若现。
洛阳身着粗布商旅短褐,腰间挎着简陋行囊,面容刻意沾染尘霜,将一身亲王气度敛去大半,只余几分寻常行商的沉稳干练。他率着十余心腹亲卫,皆乔装成随从、伙计模样,趁着夜色浓稠,搭乘三艘小巧渔舟悄然偷渡北岸。
舟楫划破江水,溅起细碎水花,众人屏息凝神,避过北邙沿江巡查的哨卡,借着江雾掩护,终在黎明破晓前抵达燕都城近郊,悄然隐匿于荒林之中。
待天色微亮,一行人褪去舟上水汽,循着残破驿道向燕都城缓缓走去,刚行出数里,眼前的景象便让洛阳心头骤然一沉,满腔心绪皆被震撼裹挟,脚步不自觉放缓。
昔日繁华的近郊村落早已不复旧貌,放眼望去,尽是断壁残垣,焦黑的梁柱歪斜倒塌,破碎的瓦砾散落满地,被战火焚毁的房屋残骸在晨光中透着死寂,偶有几间勉强留存的草屋,也早已墙皮剥落、门窗残破,难遮风雨。
路边荒草丛生,其间散落着无人掩埋的枯骨,野狗循着气味徘徊嘶吼,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腐朽交织的腥浊气息,令人心头发堵。
沿途随处可见颠沛流离的百姓,他们衣衫褴褛,补丁摞着补丁,单薄的衣物根本抵挡不住晨间的凉意,孩童饿得面黄肌瘦,蜷缩在大人怀里低声啼哭,老人们拄着断棍,步履蹒跚地搜寻着能果腹的野草树皮,眼中满是绝望与麻木。
更令人齿寒的是,三五成群的北邙士兵身着粗劣铠甲,手持弯刀长矛,肆意游荡在街巷村落间,眼神凶狠如狼,不时拦住过往百姓肆意刁难。
他们或粗暴抢夺百姓怀中仅存的口粮,或将随身携带的简陋行囊翻找一空,稍有不顺心,便抬脚踹踢、挥鞭抽打,粗鄙的呵斥声与百姓的哀嚎声交织在一起,让人不寒而栗。
偶有性子刚烈的百姓不堪受辱,攥着石块、木棍奋起反抗,却终究难敌北邙士兵的凶戾。
往往刚冲上前,便被士兵一脚踹倒在地,随即数柄长矛抵住胸膛,要么被打得浑身是伤、筋骨断裂,蜷缩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痛苦呻吟。
要么便是士兵眼中闪过狠厉,弯刀一挥,鲜血溅起数寸,百姓当场倒毙,尸体随意丢弃在路边,无人问津。
洛阳站在暗处,看着眼前一幕幕惨剧,拳头悄然攥紧,眼底翻涌着怒火与心疼,却只能强压下冲动。
他深知此行凶险,稍有不慎便会暴露行踪,唯有隐忍前行,方能达成目的。
一行人一路小心翼翼,避开北邙士兵的密集巡查,每遇哨卡盘问,便掏出提前备好的碎银低声周旋,借着“南下贩货遇阻,折返燕都休整”的说辞搪塞,前后耗费了不少钱财疏通关节,才得以避开数次盘查。
艰难穿过近郊的混乱地带,缓缓抵达燕都城下。
与近郊的破败惨状相比,燕都城下的治安与环境竟好了许多,城墙虽有多处破损痕迹,却依旧高大巍峨,城门处有士兵值守,虽仍有北邙兵卒巡逻,却不再像近郊那般肆意施暴,往来行人虽依旧神色拘谨,却少了几分濒死的绝望。
洛阳心中了然,燕都城作为原大商旧都,底蕴深厚,城中不仅残留着不少大商旧部势力,更有诸多传承百年的世家大族,根基盘根错节,势力不容小觑。
北邙虽占据此地,却不敢贸然将这些势力尽数取缔。
这些旧部与世家手中握有部分城防兵权与民生管理权,若逼迫过甚,激起他们联合反抗,即便北邙最终能镇压,也必将付出惨重代价,甚至动摇其在北境的统治根基。
权衡之下,北邙只能暂且妥协,将部分城市管理权依旧交予大商旧部之手,默许世家大族维持自身势力,以此换取表面的安稳,这才让燕都城内得以保留几分秩序,与城外的混乱形成鲜明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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