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无际、粘稠如墨的黑暗。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只有一种不断下沉、被吞噬、被同化的虚无感。意识如同狂风中的烛火,在绝对的死寂与混沌中摇曳,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这就是死亡吗?不,比死亡更可怕。死亡是终结,而这里,是永恒的迷失。
我是谁?林小穷?一个名字在混沌中浮起,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对,我是林小穷。我身负幽冥契约,我在寻找云芝纹印,我要救阿土,我要摆脱清微真人的掌控……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却又迅速被周围的黑暗吞噬、搅碎。
就在这时,一点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光芒,在黑暗深处亮起。那光芒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我的意识核心,是魂契最后的本源烙印!光芒中,隐约可见一枚桃木扣的虚影,以及一道穿着残破黑甲、面容模糊却眼神决绝的身影(黄寅的前世?)。他们如同定海神针,死死锚定着我即将涣散的自我。
“守住……灵台……”一个微弱却熟悉的意念,如同跨越了万古时空,传入我的感知。是那缕前世残魂!它竟在这绝对的混沌中,依旧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仿佛受到了指引,我凝聚起全部残存的意志,向着那点光芒靠拢。每前进一丝,都如同在泥沼中跋涉,承受着混沌元胎那试图融化、吞噬一切的同化之力。痛苦无法形容,那是意识层面的彻底瓦解。
然而,随着我的挣扎,那侵入识海的混沌元胎,似乎也产生了某种变化。它并非单纯的毁灭能量,其中蕴含着难以想象的、混乱却磅礴的原始气息,仿佛天地未开时的本源。在这极致的对抗中,我魂契的特殊性,我体内那几种力量的烙印,甚至那缕前世残魂的古老印记,都如同投入沸水的冰块,与混沌元胎发生了剧烈而诡异的反应。
不再是单纯的吞噬与抵抗,更像是一种……野蛮的、毫无章法的融合与重构!我的意识碎片,魂契烙印,前世记忆,与混沌元胎的本源气息疯狂交织、碰撞、湮灭又重生!这个过程带来的痛苦远超肉身承受的极限,仿佛灵魂被一次次碾碎又强行拼凑。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在那无尽的痛苦与混乱中,一点全新的、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自我”意识,如同凤凰涅盘般,从混沌的灰烬中艰难地诞生了。它依旧脆弱,却带着一种经历过极致毁灭后的奇异“韧性”,仿佛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适应甚至……初步引导周围那混乱的本源气息。
也就在这一刻,我与外界的联系,恢复了一丝。
首先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寒意和剧烈的颠簸。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禁锢着,在快速移动。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还有……清微真人那冰冷而急促的声音,似乎正在对谁下达命令:
“……必须尽快带回‘镇魂塔’!混沌元胎失控反噬,此子魂魄已与元胎初步纠缠,寻常手段无法剥离!若让其彻底融合,后果不堪设想!”
镇魂塔?剥离?我心中凛然!清微真人果然想将我连同混沌元胎一起控制住!她要将我带去那个黑松林中的恐怖石塔!
紧接着,另一个略显苍老、带着担忧的声音响起(似乎是另一位守山长老?):“清微师姐,此事是否太过冒险?混沌元胎乃上古遗物,其性莫测,强行镇压,恐引更大祸端!况且,此子身负幽冥契约与云芝因果,若在塔中有失……”
“顾不了那么多了!”清微真人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焦躁,“混沌元胎事关重大,绝不能有失!此子魂魄特殊,或能成为暂时容纳元胎的‘容器’,待我研究出剥离之法,再行处置!速去准备‘九幽锁魂阵’!”
容器?我果然只是她眼中的工具!一股怒火混合着冰冷的绝望在心底滋生。绝不能让她得逞!一旦进入那镇魂塔,被什么锁魂阵困住,我就真的永无翻身之日了!
我必须做点什么!趁着现在意识初步复苏,元胎之力与我的魂魄还在激烈冲突、未完全被清微真人掌控的间隙!
可是,能做什么?身体被禁锢,魂力紊乱,如何反抗?
意识沉入那片刚刚稳定些许的混沌识海。混沌元胎的力量依旧狂暴混乱,但那一丝新生的“韧性”意识,让我勉强能够“触摸”到它的边缘。无法控制,无法引导,但或许……可以像在静心苑外对抗蚀魂黑煞那样,再次兵行险着,以身为媒,主动引动这混沌之力,制造混乱?
这个念头疯狂而危险!混沌元胎的力量层次远非蚀魂黑煞可比,稍有不慎,我的意识将彻底湮灭,万劫不复!但坐以待毙,同样是死路一条!
赌了!
我凝聚起全部新生的意志,不再抗拒混沌元胎的侵蚀,反而主动敞开意识,去“拥抱”那股混乱磅礴的本源之力!同时,拼命回忆着黄寅前世残魂那不惜一切、与敌偕亡的惨烈意境,以及云芝纹印碎片中蕴含的那一丝“守正”本源,试图在这极致的混乱中,再次强行构筑一个短暂的、不稳定的平衡点,哪怕只能维持一瞬!
“呃啊啊——!”
外界,我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七窍中渗出暗红色的血丝,皮肤表面浮现出无数道扭曲的、如同混沌气流般的诡异纹路!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扭曲现实规则的混乱气息,自我体内不受控制地爆发开来!
“不好!元胎反噬加剧!快压制他!”清微真人惊怒的声音响起!数道强大的封印之力瞬间施加在我身上,如同冰冷的锁链,试图将爆发的混沌气息强行压回体内!
然而,混沌元胎的力量岂是那么容易压制的?两股力量在我体内激烈冲突,带来的痛苦让我的意识再次濒临崩溃的边缘!但我也趁此机会,将一丝混乱的意念,混合着极致的痛苦与不甘,如同投石问路般,向着感知中某个微弱却熟悉的方向——那是阿土手中守心玉残留的一丝气息联系,拼命传递出去!
阿土……如果你能感应到……快逃!离开这里!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轰!”
更强大的封印落下,我的意识再次被拖入无尽的黑暗与混沌之中。最后的感知,是身体被抛入一个冰冷、死寂、充满无尽镇压之意的空间,沉重的石门在身后轰然关闭的声音。
镇魂塔……我还是被关进来了。
黑暗,彻底吞噬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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