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政楼408办公室。
这地方僻静得不像话，走廊尽头，深红色的木门紧闭，连个门牌都没有，只有门框上方一个不起眼的黑色摄像头，红灯微弱地闪烁着。与其说是办公室，不如说更像某个不对外开放的档案室或审讯室。
我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将学费倒计时的滴答声从脑子里赶出去。14小时……不，现在只剩下13个多小时了。每一秒都像沙漏里的沙，无情地流逝。
敲门的手指有些僵硬。
“请进。”里面传来那个电话里温和的男声。
我推门而入。
办公室比想象中宽敞，但陈设极其简单。一张宽大的办公桌，两把椅子，一个装满档案的铁柜，仅此而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混合着旧纸张的味道。一个穿着灰色夹克、约莫四十岁上下、戴着金丝边眼镜、看起来像位斯文学者的男人坐在桌后，他面前放着一个打开的文件夹和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林小穷同学？请坐。”他抬起头，脸上带着程式化的微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他的眼神很锐利，透过镜片，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扫过我全身。
我依言坐下，把背包放在腿上，双手不自觉地握紧。紧张，更多的是对这种未知局面的警惕。
“我叫杨振华，特殊事务管理办公室的负责人。”他推了推眼镜，开门见山，“找你来，是想了解一些情况。最近，学校周边，尤其是你居住的南城老区一带，监测到一些不同寻常的能量波动。而根据我们的记录，你似乎是相关区域的活跃人员。”
能量波动？监测记录？我心头一紧。这说法太专业了，绝非常规部门。我努力保持镇定：“杨老师，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我就是个普通学生，住在那边是因为房租便宜。能量波动……是指施工或者电路问题吗？”
杨振华笑了笑，笑容没什么温度：“林同学，我们可以坦诚一些。比如，前天晚上，南郊废弃的仁和医院，监测到了一次强度极高的负能量爆发和快速湮灭。而我们的信息显示，当时你就在现场。能解释一下吗？”
他知道了！他连具体地点和时间都一清二楚！我后背瞬间渗出冷汗。是李薇那边泄露的？还是他们真的有某种“监测”手段？
“我……”我大脑飞速运转，知道完全否认已经不可能，“我是跟几个朋友去那边……做直播探险。就是玩的那种，吓唬人的。”我决定将计就计，把一切往世俗的、作死的行为上引。
“直播探险？”杨振华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气，“什么样的探险，能引发那种连我们专业设备都差点爆表的能量反应？而且，根据医院附近道路的公共监控，你们进去时是四个人，出来时，多了一个极其模糊、几乎无法辨识的……能量体特征。能解释一下那个‘第五人’吗？”
我如坠冰窟。他们连黄寅的存在都捕捉到了？虽然只是模糊的特征，但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人的认知范畴！这个办公室，绝对是处理超自然事件的特殊部门！
“可能是监控故障……或者光影效果……”我的辩解苍白无力。
杨振华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那种温和的表情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林小穷，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这个办公室存在的意义，就是确保校园及周边环境的‘稳定’，处理一切非常规事件。你，以及你身边那个不同寻常的‘存在’，已经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他拿起文件夹，里面是几张模糊的打印图片，似乎是热成像或能量扫描图，其中一张能隐约看到医院走廊里有一团人形的白光与一团浓重的黑影对抗。“我们不清楚你与那个‘存在’是什么关系，是共生、契约，还是其他。但我们有理由相信，它的活动，尤其是这种强度的冲突，已经对局部区域的能量平衡造成了扰动。”
他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这种扰动，是不被允许的。我们需要评估风险。必要时，会采取干预措施。”
干预措施？什么意思？抓捕？消灭？我的心脏狂跳起来，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还在503室角落里虚弱休养的黄寅。
“杨老师！”我猛地站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它……它没有恶意！它帮了我很多！那次在医院，是那个穿病号服的鬼先攻击我们的！我们只是自卫！”
情急之下，我几乎等于承认了黄寅的存在和性质。
杨振华对于我的失态并不意外，他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自卫？很有趣的说法。但规则就是规则。任何不受控的超自然力量，都是潜在的危险源。尤其是……”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我，“尤其是当它与一个急需用钱、甚至可能因此铤而走险的年轻人绑定在一起时。”
他连我缺钱的事都知道！？我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就像个透明人，所有秘密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你的学费问题，我们也有所了解。”杨振华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更像是一种施压的技巧，“二十万，截止时间是今晚24点。现在还差十万。压力很大吧？”
我死死咬着嘴唇，没说话。羞辱和愤怒交织在一起。
“年轻人走投无路时，很容易被一些‘东西’诱惑，做出不理智的选择。”他像一位循循善诱的长者，但话语里的意味却冰冷刺骨，“我们可以给你一个选择。配合我们的调查，提供关于你身边那个‘存在’的详细信息，包括它的来历、能力、目的。并且，在必要时，接受我们的监管和……‘净化’程序。”
监管？净化？这听起来绝不是什么好词！
“作为回报，”杨振华抛出了他的条件，“你的学费问题，办公室可以出面协调解决。甚至，我们可以为你提供一份勤工俭学的岗位，确保你顺利完成学业。如何？”
威逼利诱，赤裸裸的威逼利诱！
用黄寅的自由甚至存在，来换我的学费和前途？
血液瞬间冲上我的头顶。是，我穷，我急需钱，我甚至不得不依靠一个鬼来苟延残喘。但我林小穷还没下作到出卖帮过我、救过我的“人”的地步！黄寅为了帮我，现在虚弱得快要消散，我要是转头就把他卖了，那我成什么了？
穷，也要穷得有点底线！
我抬起头，直视着杨振华那双看似温和实则冰冷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杨老师，谢谢您的‘好意’。我的学费，我自己会想办法。至于我室友的事，不劳您费心。它是什么，想做什么，那是我们之间的事。如果它真的做了什么危害别人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杨振华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他静静地看着我，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过了好几秒，他才缓缓开口：“很有骨气。但骨气不能当饭吃，更不能抵消风险。我希望你慎重考虑。我们的耐心是有限的，而距离你的截止时间，”他看了一眼手腕上价值不菲的手表，“还有13小时零7分钟。你随时可以改变主意。”
他按下桌上的一个按钮，办公室门无声地滑开。
“不送。”
我抓起背包，头也不回地冲出了408办公室。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压抑。
走在行政楼的走廊里，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麻烦远比我想象的大。这个“特殊事务管理办公室”不仅神秘，而且权力不小，他们已经盯上了我和黄寅。学费的危机还没解除，又惹上了官方（或者说校方）的超自然执法者？
13小时。10万块。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特殊部门。
我站在阳光下，却觉得四面楚歌，步步杀机。
现在，还能指望谁？
王胖子？那条危险的神秘委托线索？还是……去求那个一心想要“超度”黄寅的苏沐晴？
每一个选择，都仿佛通往更深的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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