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场决定霜岩要塞存亡的血战,已过去近一个月(确切地说是二十七天)。
凛冬的寒风似乎也因人类的坚守而收敛了几分锐气,荒原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反射着清冷的阳光。
堡垒内外的建设如火如荼,奴隶战士们挥汗如雨,修复加固防御工事,平整土地,为即将到来的筑城伟业做着准备。
在这片新生的秩序中,一个微妙的变化悄然发生。
西里尔斯这个名字,在奴隶营中拥有了近乎传奇般的声望。
与堡垒中其他自由民出身的战士、甚至那几位从奴隶晋升上来的“幸运儿”不同,西里尔斯身上没有那种根深蒂固的阶级隔阂。
他会在休息时与奴隶们围坐在篝火旁,分享一块干硬的黑面包,听他们讲述家乡的琐事,偶尔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他的笑容真诚,眼神中没有施舍或怜悯,只有一种平等的尊重。
“骑士大人…跟我们说话,感觉就像跟老杰克聊天一样。”一个年轻的奴隶战士在角落里低声对同伴说道。
“是啊,”另一个年纪大些的奴隶点点头,用粗糙的手抹了把脸,“不像巴顿队长,虽然勇猛,但看我们就像看会说话的牲口…就连杰森(兽人战役中升为自由民的人)他们几个,现在也端起架子来了,忘了自己以前是什么出身。”
这种感受在奴隶中普遍存在,而西里尔斯的平易近人并非刻意为之,而是他骨子里的教养与性格使然。
这种自然流露的态度,像一股暖流,悄然融化了奴隶们心中被恐惧和卑微冻结的坚冰。
尽管其他自由民,包括沃伦领主在内,依然保持着主仆有别的距离感,但西里尔斯的榜样作用,还是让整个堡垒的氛围发生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软化。
奴隶们受到的苛责少了些,获得的食物和休息时间相对多了那么一点点。
堡垒的运转,似乎因为底层凝聚力的微妙提升而更有效率了。
时光在紧张的建设中转瞬即逝。
就在一个晴朗但依旧寒冷的上午,霜岩要塞那饱经风霜的了望哨上,响起了嘹亮而带着惊喜的号角声!
“来了!南边!车队!还有…好多骑手!”
整个堡垒瞬间沸腾了!
沃伦和西里尔斯第一时间登上了最高的塔楼,极目远眺。
南方的地平线上,一条蜿蜒的长龙正缓缓向要塞移动。
打头的是数十辆覆盖着厚厚油布、满载货物的沉重马车。
紧随其后的,是一支盔甲鲜明、队列整齐的骑兵队伍,他们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那是象征着王国皇室直属力量的徽记!
队伍中间,簇拥着十几位身着各色法师袍的身影,他们的袍子在单调的雪原上显得格外醒目。
“终于来了!”沃伦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城门大开,沃伦率领着西里尔斯、巴顿、埃德温等堡垒核心人员,亲自出城迎接这支队伍。
队伍在堡垒前宽阔的雪地上停下。
为首的是一位身着华丽宫廷法师袍、面容严肃的老者,他周身散发着一股沉稳厚重的魔力波动,宫廷首席土系法师,赫克托·岩心,等级高达32级!
他身后跟着三位同样气息不凡的宫廷法师,等级也都在25级左右。
再后面,是六位较为年轻的法师,穿着带有学院徽记的法师袍,神情带着初临险地的紧张与好奇,他们是来自王国魔法学院的土系学徒和低阶导师,等级在十几级上下。
这就是沃伦信中申请的、能加快筑城速度的土系魔法师!
物资车队装载得满满当当,五十辆大车!
油布下隐约可见成袋的粮食、成捆的工具、崭新的武器甲胄、以及许多用于建造的金属构件和特殊材料。
更让奴隶战士们眼睛发亮的是,队伍中还有一百名身强力壮的新奴隶!
虽然人数不多,只是补充了上次战役的损耗,但这无疑大大缓解了堡垒的人力压力。
毕竟,在道路尚未完全畅通的北境,养活太多人口本身就是巨大的负担。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支大约两百人的精锐骑兵。
他们装备精良,纪律森严,沉默中带着一股铁血的气息。
为首者是一名身着王国高级军官制服、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
他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走到沃伦面前,右手握拳重重捶在左胸,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沃伦·冯·黑荆棘领主大人!王国特使,直属灰烬公爵的‘磐石’骑士团副团长-奥列格……奉公爵之命,护送法师团及物资抵达,并查验开拓领霜岩之环的建设情况、资源禀赋及发展潜力!这是陛下的手令!”他的声音洪亮,不带一丝谄媚。
沃伦接过盖有王室火漆印的信函,快速扫过,脸上露出得体的笑容:“奥列格特使,一路辛苦了!赫克托大师,各位法师,欢迎来到霜岩要塞!请随我入堡休息!”
当晚,堡垒内举行了盛大的接风宴。
尽管食物仍稍显简陋,但沃伦已经是拿出了最好的储备,气氛热烈。
席间,沃伦详细介绍了霜岩要塞的地理位置、周边环境、与兽人的冲突以及未来的筑城计划。
赫克托大师对沃伦提出的“巨壁之城”构想很感兴趣,不时询问地质条件和材料供应。
奥列格特使则听得非常仔细,偶尔提出一两个关键问题,比如“附近可耕种土地面积”、“已探明矿藏种类与储量”、“未来商路规划”等,逻辑清晰,直指核心,显然做足了功课。他带来的书记官更是全程记录,一丝不苟。
让西里尔斯暗自惊讶的是,无论是奥列格特使还是他带来的“磐石”骑士团士兵,在整个过程中都表现得异常正直,甚至有些刻板。
查验物资时,他们连一袋粮食的封口都仔细核对;询问情况时,没有半分暗示索要好处的迹象;面对堡垒艰苦的环境和略显寒酸的招待,也毫无怨言,只是默默履行职责。
这种纯粹为国家利益服务的态度,在这个时代显得尤为珍贵。
“奥列格特使真是难得的忠直之臣。”待到宴会结束,众人离场后,西里尔斯忍不住低声对沃伦感慨,“一心为公,毫无私心杂念。”
沃伦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端起酒杯,凑近西里尔斯,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忠直?确实。但更准确地说,是他们‘不得不’忠直。”
西里尔斯微微一怔。
沃伦压低声音解释道:“能被灰烬公爵委以重任,深入这偏远开拓地执行监察任务的使者及其护卫军队,无一例外,都签署了由公国首席大法师亲自监督完成的最高等级魔法契约。契约的核心条款极其严苛,绝对忠诚于灰烬公爵,绝对维护公国利益,不得以任何形式、任何手段损害或侵占公国资产,哪怕是一根针!
不得泄露任何公国机密,必须如实汇报所见所闻……违者,灵魂将遭受契约之火的永恒灼烧,生不如死。最关键的是,这种诅咒是血脉相连的,任何和他们在三代以内的血缘关系,都会受到影响。
所以,他们不是不想,而是根本‘不能’作奸犯科。他们的忠诚,是被魔法契约牢牢锁定的。除了不能损害国家和公爵,他们在个人言行、情感表达方面倒似乎没有太多限制。
而且你没发现他报自己身份的时候没有说自己的姓氏吗?说明他们是平民出身,因为一般而言,贵族们是不会允许自己三代以内的血脉有人去皇室里掺和的,一旦出现什么问题,连带他们自己都遭殃。”
(设定:有姓氏的都是贵族,那些有姓氏却是平民身份的说明祖上曾是贵族)
西里尔斯恍然大悟,心中那份感慨顿时化为一种复杂的情绪。
难怪奥列格特使行事如此一板一眼,公正无私到近乎冷漠。
原来他们的一切行为,都在那无形的契约锁链约束之下。
“原来如此…”西里尔斯回忆着宴席上依旧一丝不苟地记录着、观察着的奥列格特使,以及那些沉默进食、眼神锐利如鹰的“磐石”骑士们。
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公国意志的冰冷延伸,是确保这片新开拓的土地真正纳入公国版图的保险栓。
力量、资源、监察…构成公国基石的要素,正随着这支队伍的到来,清晰地展现在霜岩要塞的面前。
未来的筑城之路,在魔法师的力量加持下,终于要迈出实质性的第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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