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丝暗红色的规则烙印,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在金色的秩序能量中缓慢而顽固地扩散着。它本身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污染性,所过之处,精纯的秩序道韵似乎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暴戾与混乱。
秩序之地的天空,那由能量网络模拟出的、原本温和明亮的光晕,似乎也因此黯淡了几分。连那些忙碌的“念精”们都显得有些焦躁不安,K-01更是围着“聚灵枢纽”焦急地转着圈,发出呜呜的低鸣。
希望之后的危机,往往更让人无力。
“前辈,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我(阿槐,男,地府在编鬼差,目前感觉自己像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声音干涩地问道。魂核深处那东西,我根本无法控制,每次出现都伴随着未知与风险。用它来净化?万一失控,会不会造成更大的破坏?
司空晦缓缓摇头,目光凝重:“此烙印源于大道印记崩溃之核心怨念,与秩序本源同阶,寻常手段难伤其分毫。拖延越久,其与能量网络结合越深,届时恐需毁掉整个枢纽方能清除,秩序之地将元气大伤。”
他看向我,眼神复杂:“汝体内之力,层次犹在此烙印之上,且与秩序同源,是唯一可能在不伤根本的情况下,将其剥离、净化的希望。”
唯一的希望……又是这个词。仿佛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动用这我根本不了解、甚至感到恐惧的力量。
银玥站在我身旁,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我的抗拒与不安。她轻轻握住我的手,那微凉的触感让我纷乱的心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阿槐,”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信你。”
又是这三个字。在混沌深处,她说过。在此刻,她依旧这样说。
我看向她,在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我看到了担忧,看到了信任,更看到了一种与我共同承担的决绝。
我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翻腾的恐惧强行压下。是啊,不能再逃避了。为了这片我们亲手建立起来的秩序之地,为了司空晦前辈的期望,也为了……身旁这个愿意信我的人。
“我该怎么做?”我问道,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司空晦指向那“聚灵枢纽”的核心:“将你的意念沉入魂核,尝试引导那股力量,不必强求掌控,只需将其‘存在’的气息,如同之前接触秩序印记时那般,温和地覆盖在那烙印之上。剩下的,交给大道本身。”
说得轻巧!引导?我连它什么时候出来、为什么出来都搞不清楚!
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我在枢纽旁盘膝坐下,银玥和司空晦一左一右护持在我身侧。K-01也指挥着“念精”们散开,在外围结成简单的防护阵势,虽然作用可能不大,但那份心意却让人动容。
我闭上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魂核之中。
那里,依旧是浩瀚的、我无法理解的能量海洋。那道模糊的印记静静悬浮在中央,如同沉睡的星核,没有任何反应。我尝试着用意念去触碰它,去呼唤它,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怎么办?它不听我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能感觉到那暗红色的烙印又在能量网络中蔓延了一丝。焦急如同野火般在我心中燃烧。
“静心。”司空晦苍老而平和的声音传入魂识,“勿执着,勿强求。回想汝欲守护之物,守护之人。”
守护之物……秩序之地的一砖一瓦,那些懵懂的“念精”,司空晦前辈的期望……
守护之人……身旁那缕清冷而坚定的气息……
我的意念不再强行去“命令”那印记,而是如同展开一幅画卷,将秩序之地的景象,将银玥带着担忧与信任的眼神,将我们共同经历的点点滴滴,缓缓呈现在魂核之中,呈现在那沉睡的印记之前。
仿佛过了一瞬,又仿佛过了千年。
那一直沉寂的印记,终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其色彩、仿佛蕴含着万物生灭至理的微光,自印记中流淌而出。这一次,它不再狂暴,不再难以控制,而是如同温顺的溪流,顺着我的意念指引,缓缓流出魂核,流过我的手臂,最终化作一层极其淡薄、却散发着至高无上道韵的光晕,轻柔地覆盖在那“聚灵枢纽”核心的暗红色烙印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能量激荡的轰鸣。
那暗红色的烙印,在这淡薄光晕的笼罩下,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了无声的、绝望的尖啸(规则层面的),其上的暴虐与混乱气息被迅速剥离、净化,颜色由暗红转为灰白,最终……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悄无声息地消融了。
净化过程,顺利得超乎想象。
那淡薄光晕也随之缓缓收回,重新没入我的魂核深处,印记再次归于沉寂。
成功了?
我睁开眼,看着那恢复纯粹金色的秩序本源能量,感受着秩序之地重新变得清明祥和的气息,几乎不敢相信。
就这么……结束了?
银玥和司空晦也同时松了口气。K-01和“念精”们发出欢快的叽喳声,秩序之地仿佛瞬间从阴霾中走了出来。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品尝成功的喜悦,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本源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仿佛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随着刚才那股力量的流出,被一同带走了!
我眼前一黑,魂体不受控制地变得透明、涣散,甚至连维持基本形态都变得极其困难!
“阿槐!”银玥惊呼一声,连忙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躯,眼中充满了惊慌,“你怎么了?”
司空晦一步踏前,枯瘦的手指搭在我的腕间,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果然……如此。”他长叹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痛惜。
“前辈,他到底怎么了?”银玥急切地问道,声音带着哭腔。
司空晦看着我愈发涣散的魂体,沉痛道:“大道之力,岂是轻易可动?汝魂核虽蕴此力,然汝自身根基太浅,魂魄本质并未达到承载此力的层次。强行引动,虽解一时之厄,却伤了根本,耗了……魂源。”
魂源!那是魂魄存在的根基,是投胎转世的凭依!魂源受损,轻则记忆缺失、灵智蒙昧,重则……魂飞魄散!
“可有解救之法?”银玥紧紧抱着我逐渐冰冷的魂体,颤声问道。
司空晦沉默良久,目光投向那有序运转的能量网络,又看向混沌深处,最终缓缓道:“有一法,或可一试。然……风险极大,且需付出代价。”
“什么方法?”银玥毫不犹豫地问。
“送他入轮回。”司空晦一字一顿道,“借此秩序之地初生、与阳间规则壁垒最为薄弱之机,强行打开一道缝隙,送他魂魄投入轮回井虚影之中。借轮回之力,洗练、滋养其受损魂源。”
投胎?!
我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但听到这两个字,还是感到一阵荒谬。我,地府鬼差,要去投胎?
“轮回洗练,过程凶险,记忆十不存一,灵智蒙尘,需历经红尘磨难,方能有一线生机逐步修复魂源,重聚灵识。”司空晦继续道,语气沉重,“而且,此举等于放弃了他在此地的一切身份与记忆,一切从头开始。能否归来,何时归来,皆是未知。”
代价,竟是如此之大。
银玥的身体猛地一颤,抱着我的手臂收紧了。她低头看着我涣散的脸庞,眼中泪水终于无声滑落(魂力凝结),滴在我透明的魂体上,漾开点点涟漪。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吗?”她的声音哽咽。
司空晦摇了摇头:“魂源之伤,非药石可医。轮回,是唯一可能重塑根基之路。而且,必须在汝魂体彻底消散前进行。”
抉择,摆在了银玥面前。
是眼睁睁看着我魂飞魄散,还是送我入那吉凶未卜的轮回,承受分离与遗忘之苦?
我看着银玥布满泪痕的脸,想抬手替她擦去,却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想告诉她别难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她的痛苦,她的挣扎。
许久,银玥抬起头,擦去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尽管那坚定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悲伤。
“送他走。”她看着司空晦,声音嘶哑却决绝,“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等他。”
司空晦深深地看着她,点了点头:“好。”
他不再犹豫,双手掐动繁复古老的法诀,引动整个秩序之地的能量,汇聚于孤舟之上。那盏昏黄的灯笼光芒大盛,与“聚灵枢纽”遥相呼应,在混沌虚空中,硬生生撕开了一道仅容魂魄通过的、闪烁着轮回光晕的裂隙!
裂隙之后,隐约可见一条浑浊的、奔流不息的长河虚影——那是轮回井在此地的投影!
“阿槐……”银玥俯下身,在我冰凉的额间印下轻轻一吻,带着泪水的咸涩与无尽的眷恋,“无论多久,无论你是否记得,我都会找到你。”
她的声音,如同誓言,烙印在我即将消散的意识深处。
司空晦大喝一声,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包裹住我的魂体,将其推向那道轮回裂隙。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瞬,我最后看到的,是银玥伫立在船头、凝望着我的、决绝而悲伤的身影,以及她手中,紧紧攥着的那枚……颜色深邃的“摸鱼U盘”。
再见。
或许,再也不见。
下一刻,无尽的黑暗与拉扯感将我吞噬。
轮回,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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