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脚下暑气蒸腾,老王擦着额头的汗,举起那台海鸥牌胶片相机,对准了“秦王避暑洞”的石刻。这洞窟传说是西汉废帝刘贺流放时的读书处,当地老人总说,盛夏时节洞里会传出竹简翻动的沙沙声。
“爹,快点儿!”女儿小娟催促着。老王按下快门,洞窟深处吹来一阵阴风,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照片洗出来是三天后的事。县照相馆的老张盯着底片看了半晌,才敢交给老王。老王接过来,在阳光下眯眼一瞧,手猛地一抖——照片上除了他们一家三口模糊的身影,洞窟深处竟多了个透明的人影。那人身着汉代深衣,头戴进贤冠,正俯身整理着一地散乱的竹简。竹简上的字迹在照片上竟清晰可见:“元康三年春,臣贺再拜……”
老王背脊发凉,却不敢告诉妻女。夜里,他梦见自己走进洞中,那人影缓缓转身,面孔模糊如蒙雾霭,只一双眼睛清亮得骇人。人影指着竹简,嘴里无声地说着什么。
“老王中邪了。”村里老人抽着旱烟说,“那海昏侯刘贺,当皇帝二十七天就被废,流放此地十年。史书说他‘清狂不惠’,可咱们这儿的传说不一样——说他在洞里日夜读书,想给朝廷写治国策论,可竹简总也理不顺。”
老王不信邪,又独自去了趟金山。这次他带了笔记本,想记下洞里的细节。午后的洞窟本该阴凉,却莫名闷热如蒸笼。岩壁渗出细密水珠,在昏暗光线下像无数眼睛。他闻到一股陈旧竹木混合霉土的气息,这味道不该出现在石洞里。
他在上次拍照的位置坐下,摊开笔记本。笔尖刚触纸面,一阵极轻的沙沙声从洞窟深处传来——像有人缓慢地翻动脆薄的竹片。
老王的手电筒光束颤抖着探向黑暗深处。
什么都没有。
可当他低头,笔记本上竟多出一行潦草字迹,墨迹未干:“奏请废黤陼之刑,复文景旧制。”
笔迹不是他的。
老王踉跄出洞,耳边却响起一声极轻的叹息,似有千年之重。当晚他发高烧,胡话里混着汉代官名和律令条文。妻子请来神婆,神婆烧了符水,摇头说:“这不是恶鬼,是桩未了的心愿。海昏侯那些竹简,没能送到长安。”
病愈后,老王变了。他开始查阅史书,去县文化馆翻地方志。他了解到刘贺那二十七天皇帝生涯中,曾提出废除几种残酷刑罚,欲恢复文帝景帝时的仁政——这正与那行神秘字迹吻合。这位被史书贬为“荒淫”的废帝,或许只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秋分那天,老王带着新洗印的照片、自己的研究笔记和一叠黄纸,再入洞窟。他在洞中最深处摆好物品,点燃黄纸。火光跳跃中,他轻声说:“海昏侯,您的奏议,一千多年后还有人读到。”
火焰忽地蹿高,在岩壁上投出一个清晰的人影——戴冠,深衣,拱手作揖。老王没有害怕,他看见那人影指向洞壁某处。次日,他带工具敲击那处岩壁,竟发现一个隐秘石龛,里面藏着几片碳化的竹简残片,字迹与照片上一般无二。
县里考古队闻讯而来,鉴定确为汉代遗物。消息登上报纸那晚,老王梦见那透明人影终于转过身来,面容清癯,眼含笑意,向他深深一揖,随后化作青烟,散入金山云雾之中。
从此,秦王避暑洞再无异闻。只是每年盛夏,老王总会去洞中小坐,给游客讲述一个被历史遗忘的皇帝,和他未竟的仁政理想。他说,有时静坐至黄昏,能听见极轻极轻的翻书声,像风穿过竹简,也像时间抚过每一个被误解的灵魂。
洞窟依旧凉爽如秋,霉味不知何时已散尽,只剩下岩石与时光本身的干净气息。老王知道,那桩千年心事,终于可以安放在历史的清风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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