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化根宫佛国的夜,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水。保安老陈提着防爆手电筒走在青石板路上,鞋底摩擦石面的声音是这夜里唯一的活物。他在这景区干了八年,熟悉每尊根雕的纹路,甚至能从风穿过根窟窿的声音里,分辨出是哪位罗汉在“呼吸”。
五百罗汉展厅的门虚掩着——这不对劲。
老陈记得清楚,傍晚锁门时他推了三下确认。手电光切开门缝内的黑暗,他的呼吸骤然一滞。
监控室里看到的画面此刻就在眼前:五百尊乌木罗汉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暗红色的光,像深山里熟透的野山楂,又像未完全熄灭的炭火。更诡异的是,白天分明朝南的沉思罗汉,此刻侧转了十五度角;降龙罗汉的手臂抬高了寸许,仿佛龙正在他掌心挣扎。
老陈的手心渗出冷汗。他想起父亲——一个老根雕匠的话:“千年乌木有灵性,雕成罗汉便通了神。”
监控记录显示一切正常。可老陈分明看见,屏幕上那些罗汉的眼睛是正常的黑褐色。他揉揉眼再看展厅,红光依旧。他在对讲机里犹豫了三秒,最终没按下通话键——上次他报告佛像“表情变化”,被保安队长训斥“封建迷信”,还扣了半月奖金。
第二夜,红光更盛。
老陈发现笑狮罗汉手里的木狮,尾巴从蜷曲变成了舒展。他闻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气味——不是木材防腐剂,也不是灰尘,而是类似雨后山林里腐叶与新芽混杂的、带着腥甜的生机。他听见极细微的“喀嚓”声,像冰面初裂,又像老树发新枝。
第三天,他偷偷查阅了景区档案。1987年的记录里有一行小字:“根雕大师徐谷青创作五百罗汉期间,每完成一尊,必以自身鲜血点染双目,谓‘开灵眼’。”老陈的手颤抖起来。
第四夜,他决定不带手电筒。
月光从高窗渗入,给罗汉们披上银灰色袈裟。红光此时清晰可见,并非均匀散布,而是如脉搏般微弱起伏。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所有罗汉的头部,正以几乎无法察觉的速度,缓缓转向他所在的方向。
他想跑,腿却像生了根。这时,离他最近的伏虎罗汉,嘴唇竟微微翕动,发出风穿洞穴般的低语:
“守……夜……人……”
老陈跌坐在地,不是恐惧,而是某种深藏的记忆被唤醒了。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紧握他的手,那双因雕刻而变形的手指在他掌心划着:“根……有魂……要敬……”
第五天,老陈请了假,翻出父亲遗留的工具箱。在最底层,他找到一本泛黄笔记,上面记载着开化地区古老传说:每逢甲子年中秋夜,得匠人心血滋养的灵木雕像,会暂醒片刻,重温人间香火。
那天正是甲子年中秋。
当晚,老陈做了个惊人的决定。他避开监控,带着父亲用过的香炉和自制的柏叶香,在子时潜入了展厅。
香点燃的刹那,所有红光同时明灭一次,如五百双眼睛同时眨动。空气中响起一片叹息,悠长得像穿越了几个世纪。老陈看见,每一尊罗汉的根材纹理都在月光下流动起来,那是树木生长的记忆——雷火击中的痛楚、山洪冲刷的挣扎、深埋地下的黑暗与重见天日的光明。
“你们……疼吗?”老陈不自觉地问出声。
红光温柔地闪烁了一下。
凌晨三点,红光渐熄。罗汉们恢复了白天的姿态,但那细微的角度变化保留了下来。老陈明白,这不是恶意的灵异,而是一次漫长的苏醒——是那些被赋予形态的树木之魂,在履行守护这片土地的古老誓言。
晨光初露时,老陈静静锁上门。他不再害怕了,反而感到一种奇异的羁绊。那些红光不是恐怖,而是另一种生命形式的脉动;那些细微的角度变化,是罗汉们在夜间履行看不见的职责——也许是驱散邪祟,也许是庇佑山林。
景区后来升级了监控系统,再没出现“异常”。只有老陈知道,每逢雨夜,当他巡逻经过罗汉堂,总能闻到淡淡的柏叶香。他会驻足片刻,对里面轻声说:
“今夜也辛苦了。”
然后继续他的巡夜,脚步踏实而安宁,仿佛五百双眼睛在黑暗中目送他,那目光穿过岁月和木纹,温暖如故乡的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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