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出神,一只纤细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悄无声息地探了过来,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轻轻捏住了他的下巴,将他的脸微微转向一侧。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温柔却不容抗拒地按在了他的头侧。
瑟伦的脑袋随之缓缓枕靠在他的肩膀上,柔软的发丝蹭着他的脖颈,呼吸近在耳畔。
“看入迷了,哥哥?”这个魔鬼的声音低沉缱绻,“但我们可不是来观光的。”
普拉秋斯身体一僵,没有挣脱。
瑟伦继续在他耳边低语:“来,不可能白来,最起码,我们要重创那位王。”
他详细解释,虽然计划确实是让两位君主自相残杀,但伊卡欧利斯从这南岭山脉出发,前往黄海,沿途需要穿过江西,最终抵达苏杭一带。
这片区域人口稠密,动辄波及千万生灵,一位完整的王路过,无意识散发引发的元素乱流都足以造成难以想象的灾难。
“所以,”瑟伦的唇几乎要贴上他的耳廓,“我们要尽可能削弱他,一位身受重创的王,就没那么多闲情逸致制造沿途的灾难了,他只会像一支燃烧的箭,不顾一切地冲向他的宿敌,心中只想着和那位新王……大干一场。”
普拉秋斯沉默了片刻,主动开口,声音异常平静:“说吧,条件是什么。”
他回过头,目光灼灼,直直撞入瑟伦那双近在咫尺的琥珀色瞳。
瑟伦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带着极致占有欲和狂热的微笑。
他猛地将普拉秋斯一推,将其牢牢摁在了旁边的石壁上,动作霸道,却不失优雅。
紧接着,他从衣服里掏出了一张折叠的羊皮纸契约,“唰”地一下在他面前展开。
“很简单,”此时瑟伦的声音充满了诱惑,“签了它,我将传授你一个真正配得上你身份的法咒。”
他修长的手指在契约上划过,上面浮现出复杂而闪耀的古文。
同时,他开始了讲解:“它的名字,叫‘三弦’ 。”
“它本体区别于寻常的刀剑,而是3根能于你指间奏响命运的‘弦’。”
随着他的话语,普拉秋斯仿佛看到眼前有光、影与无形的因果线在交织,竟隐约勾勒出一架“六翼天使形的提琴”的虚影。
“拨动它们,就像演奏一架隐形的竖琴,只是你弹奏的,变成了对手的命运,其召唤的咒语是,‘影缚’……”
“‘影缚’?”普拉秋斯精神起来,“就是那个让我成功束缚住怪兽的法咒技能?”
瑟伦微微一笑:“没错,不过这是它的进阶版本。”
“哦……”
这个魔鬼的眼中闪烁着洞悉世界本质的光芒:“哥哥,世间万物皆由‘可能性’构成,所谓命运,不过是所有可能性坍缩而成的唯一现实,我能干涉这坍缩的过程。”
他逐一道来,如同揭示宇宙的奥秘:
“第一弦是阿南刻,必然之弦。”
一根闪烁着冷冽金属光泽、绷如钢丝的线在他指间虚影浮现,一振动,便发出断弦般的锋鸣。
“它负责编织‘绝对的果’,拨动此弦,并不是为了直接攻击,而是为一个即将发生的‘因’,设定一个‘必然的果’。
譬如,敌人的法咒攻击将触及你,你拨动阿南刻,那么‘施法’这个因,所导向的果便不再是‘命中’,而是必然的‘咒能撕裂’,或是施法者‘脱臼’,你为一个动作注入了100%无法回避的反噬。”
“第二弦,是卡俄斯,也称为偶然之弦。”
说完,第二根弦出现,变幻不定,烟雾般扭曲、时隐时现的,振动无声,却扰乱了周围的光线。
“它引入‘无限的偶然’,拨动此弦,你就能在严密的因果链中强行塞入一个极小概率的‘意外’。
在敌人精心构筑的领域或杀阵中,你拨动卡俄斯,就可能让支撑结界的精神核心恰好因一个微小的能量涟漪失效,可能让对手在凝聚力量的瞬间,恰好被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吹迷了眼睛……你将有能力把运气,变成武器。”
“第三弦,俄狄浦斯,悖论之弦。”
第三根弦浮现,如同水晶透明、却又折射出所有色彩,振动时,发出令人恍惚的回响。
“它会缔造‘自我实现的预言’,拨动此弦,能将一个‘未来的结果’植入对手的认知,而对手为了反抗这个结果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成为导致该结果实现的原因。
你对敌人低语:‘你下一招会打中自己。’无论他信与否,这个念头已然种下。
在他出招的瞬间,会因一丝迟疑、一个微小的角度调整,最终让攻击真的落在了自己身上。
你知晓命运,并利用人们对命运的反抗,来书写命运。”
瑟伦的声音如同神谕:“三弦合一,你将奏响终极的‘影缚’,‘命运默示录’。”
一个将目标包裹的“命运奇点”领域将被创造,其中,由‘必然’、‘偶然’与‘悖论’共同编织的、关于目标的所有最坏可能性将同时坍缩为唯一的现实。
“目标将同时经历身体的必然崩坏、环境的偶然恶意、以及所有自救行为皆成为自毁举动的终极悖论……如同目睹写满自己所有悲剧结局的‘默示录’在瞬间上演,这是从存在层面被注定的毁灭。”
他微笑道:“看,它时而强化宿命,时而在歌颂偶然,时而又在嘲弄自由意志……多么美妙的武器,难道不是吗?哥哥。”
瑟伦将契约和一支羽毛笔递到普拉秋斯手中:“我已经把作用讲了,签下它,然后,去为那位悲伤的王,奏响他的终焉乐章吧。”
普拉秋斯眼神认真起来:“可是,代价是什么?”
“听好了,你每用它改变一次命运,你对这个世界的感受就会被抹去一分,快乐、痛苦、爱……所有这些让你之所以为‘你’的东西,都会逐渐消失,你会变成一个全能的空洞。”
普拉秋斯沉默了。
“你愿意吗?”
“用你的存在,来交换扮演上帝的机会,很划算吧?”
普拉秋斯盯着那张羊皮纸,感觉自己的胃开始隐隐作痛。
这感觉就像期末考试前夜,明知道复习不完,却还要面对教授那张“我很失望”的脸。
“感受被抹去?”他小声嘟囔,“难道……反正听起来跟永久性考前综合征差不多。”
瑟伦摇了摇头:“代价已经很小了,只是有概率触发,而且还是可以逐渐恢复的。”
“那还挺不错……”
普拉秋斯捏着那支轻飘飘的羽毛笔,感觉它比学院体能测试时扛的杠铃还沉。
他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几个画面:伊卡欧利斯那双金瞳、沿途可能化为焦土的城市、还有安带着那对双胞胎仓惶撤离的背影。
“可是变成空洞啊……”他叹了口气,挠了挠头,“说实话,我现在感觉自己本来也挺空的,考试挂科,实战应该也拉胯,追女生……”
瑟伦挑眉:“所以呢?”
“所以!”普拉秋斯突然挺直腰板,像是给自己打气,“反正都已经这么空了,再空一点也没区别吧?就像往太平洋里倒一杯水,水位会涨吗?”
他在契约上飞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笔迹潦草,像是怕自己反悔。
“成交!”
他把笔一扔,动作潇洒,仿佛刚刚签的不是卖身契,而是优惠券。
瑟伦缓缓收起了契约:“既然成交,希望我们永远合作愉快。”
普拉秋斯活动了下手指,感觉……什么感觉都没有。
“所以那个酷炫的法咒呢?”他转头看向瑟伦,“该不会要念什么古怪的咒语吧?”
瑟伦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在对他这个奇怪的脑回路表示无语。
他伸手在普拉秋斯额头轻轻一点:“好了,感受它,要非常自然。”
一股冰凉的气息顺着额心流淌全身,普拉秋斯闭上眼,仿佛真的看见三根若隐若现的弦在意识深处轻轻颤动。
“哇哦……”他睁开眼,试着动了动手指,“所以我现在是人间上帝了?想让谁倒霉,谁就倒霉?”
“理论上是的。”瑟伦优雅地整理着袖口,“不过建议你先从简单的开始练习。”
“有道理。”普拉秋斯郑重其事地点头,随即又垮下脸,“可是我现在该干什么?对着空气弹琴吗?”
他比划着拨弦的动作,活像只试图弹钢琴的树懒。
瑟伦缓缓开口:“目标,哥哥,你需要一个目标,比如……”他指向后面若隐若现的能量波动,“那位正在养伤的王。”
普拉秋斯顺着方向望去,咽了口唾沫:“这……直接让我上啊?”
契约已经签订,他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集中精神,试着拨动那根代表“偶然”的弦。
什么也没发生。
“呃……卡俄斯?”他小声念着,手指在空中乱划,“给个面子?让那位王摔一跤什么的?”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巨响。
只见一块巨石毫无征兆地滚落,激起漫天尘土。
“成功了?”普拉秋斯惊喜地跳起来。
瑟伦冷冷道:“不对,不太妙……那只是山体自然的运动。”
“哦……”普拉秋斯讪讪地放下手。
他重新集中精神,这次尝试同时拨动“必然”与“悖论”之弦。
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同时做高数题和写情书,脑子快要打结了。
“影缚……”他咬着牙低吼,手指猛地一划。
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三根弦在意识中共振。
“有效果了!”普拉秋斯兴奋地转头,看见瑟伦正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他。
“感觉如何?”瑟伦轻声问,“是不是已经忘记昨天晚餐吃的是什么了?”
普拉秋斯一愣,努力回忆:“昨晚吃的是……是……见鬼,真的想不起来了!”
他惊恐地发现,那种感觉就像有人用橡皮擦在他记忆里专门涂抹。
“这么快就生效了?”他哭丧着脸,“这售后服务也太差了吧?至少给个缓冲期啊!”
瑟伦微微一笑:“命运的代价,就是即时到账。”
普拉秋斯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觉得,这笔交易可能比他想象中还要亏。
但事已至此,他只能继续硬着头皮拨动那些看不见的弦,像个初学吉他的菜鸟,在命运的琴弦上弹奏着生涩的音符。
只是每拨动一次,他内心都往悲观层面想,他都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消失……
像是色彩从世界中褪去,又像是声音逐渐远去。
“喂,”他突然问瑟伦,“如果我最后真的变成契约上写的空洞,还会记得怎么吃薯片吗?”
瑟伦望着他,仿佛在说:你猜?
那熟悉的撕裂喉管般的恐怖嘶吼如同实质的音波炮,猛地从他们身后的洞口处爆发出来。
但这次,声音不再是遥远的威胁,而是近在咫尺,充满了被惊扰被触怒的狂躁!
“走!”
瑟伦的反应快得超乎想象,他一把紧紧攥住普拉秋斯的手腕,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戏谑的拉扯了。
他拖着普拉秋斯猛地冲上那个洒满光亮的洞口,冲向那道直直落下的“天国阶梯”。
两人手牵手踏上石阶,脚下是冰冷坚硬的触感。
周围的空气不再是之前精神领域那种沉闷的粘稠,而是变成了带着奇异色彩的薄雾,呈现出一种淡红色,如同东欧原野上大片盛开的红罂粟,缭绕在他们身边,随着他们奔跑而翻涌。
“快!再快一点!”瑟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罕见的急促。
普拉秋斯跑在这条狭窄的石梯,根本不敢回头,他能清晰地听到身后那非人的嘶吼紧紧追咬着,仿佛就在几步之遥的台阶下方。
那声音震得他耳膜生疼,甚至能感觉到背后传来的、带着腥气的灼热吐息!
石梯仿佛没有尽头,唯有上方那团越来越近、越来越耀眼的光芒是唯一的目标。
他拼命迈动双腿,肺部火辣辣地疼,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胸腔。
眼看着那团光芒的源头就在眼前,仿佛伸手就可触及!
那光温暖、圣洁,告诉他可以脱离一切危险。
普拉秋斯几乎用尽最后的力气,不顾一切地向前向上一跳,整个人如同挣脱所有束缚,义无反顾地扎进了那团极致的光明中。
那一瞬间的感觉,奇妙而短暂。
仿佛寂静的悬崖边,空气凝固,一只猛禽这时候冲天而起。
然而这辉煌的冲刺只持续了一刹那。
预想中温暖的光明并未持续包裹他,相反,在冲入光团的下一刻,所有光线如同被一只巨手瞬间掐灭,视野里的一切骤然陷入绝对的黑暗。
失重感消失了,脚下传来了坚实的触感,还有沙沙的枯叶声响。
普拉秋斯踉跄几步,勉强站稳,急促地喘息着。
眼睛在短暂的失明后,开始适应周围的黑暗。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高山的顶部。
一阵夜风迎着他的面吹来,吹拂着他汗湿的额发,带来阵阵凉意,周围是几棵稀稀疏疏的树木。
枝干扭曲,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
高高的天际上,一轮半圆形的下弦月如同银白的钩子悬挂着,却又被飘过的乌云时遮时掩,投下变幻不定的微弱光影。
月光勉强勾勒出远山起伏的黑色轮廓,以及脚下这片孤寂的山巅平台。
刚才那淡红色的空气、神圣的阶梯、追逐的嘶吼……全都消失了,瑟伦的感觉也不见了,仿佛只是一场逼真的噩梦。
他心有余悸,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自己冲上来的方向。
就在他脚边不到一米的地方,一个漆黑的坑洞正无声无息地张着大口。
洞口边缘是一些参差不齐的岩石和泥土,看不出什么阶梯的痕迹,只有纯粹的黑暗。
冷风从洞中倒灌出来,带着地底的阴寒。
自己刚才……就是从这下面跑上来的?
普拉秋斯看着这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坑,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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