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贞月扫过那片被晒坏的珍珠皂，粗看得有两百多块皂都毁了。
目光扫视周围，最终落在了角落里眼神闪躲的孙翠花身上。
“二弟妹，”她声音并不大，却让整个晾晒棚瞬间安静下来，“这批珍珠皂开工前，我三令五申，珍珠皂需要慢慢阴干，你，是忘了，还是根本没把我这个老板的话放在心上？”
不等孙翠花为自己辩解，徐贞月伸手从簸箕上拾起一块开裂的珍珠皂，指尖微微用力，就拈下一大块脱皮的皂体。
“这批珍珠皂，是县令夫人与我商量好的，三日后送去挽月阁，已经有好几位官眷贵妇等着用。如今全数毁在你的手中，这个责任，你打算怎么担？”
话音落下，如同巨石坠入深渊，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徐贞月对孙翠花的惩处。
听到“官眷”要用这批珍珠皂时，孙翠花的脸变得煞白，“我......我以为......我以为晒晒干得更快，可以节省时间......以前的皂，也是直接放在太阳底下晒的......”
她还想为自己辩驳，徐贞月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你以为？”徐贞月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这里，没有什么‘你以为’！只有规矩和标准！况且我多次提醒，你都只当做耳旁风，你可知道，珍珠价贵，这一批的皂所需本钱远超寻常，如今因为你的一句‘你以为’，就让这批皂的色泽、质地，全都毁了！”
说到气愤时，她将那块皂放回簸箕上，环视周围被惊动的工人。
徐贞月调整好气息，目光最终落在孙翠花身上，“孙翠花！不按规矩办事，造成的所有损失就得自己承担！这批珍珠皂的原料成本，共计......”
一旁的宋春花适时递过来一本账册，徐贞月看了几个数字，在心里默默算了算，“共计4两8钱银子，从你后续工钱里扣！什么时候干满，你什么时候开始拿工钱！”
孙翠花一听要赔这么多钱，顿时慌了神，这......这可是她五个月的工钱呀！
她哭嚷着：“你......徐贞月！你好歹是我大嫂！你是要逼死我啊！我不就晒坏了几块胰子皂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什么羊脂皂，就是用羊奶和猪油！都是便宜货！你还想讹我钱！没天理啊！呜呜呜！”
“几块胰子皂？”徐贞月冷笑，“在你眼里这只是几块胰子皂，但是在我这里，这是信誉！这是我的心血！是跟着我吃饭的几十个乡亲们的指望！这也是你第二次犯错了，你仔细想想，是做工赔钱，还是从作坊滚出去，以后永不再进我家的产业！”
徐贞月的话如当头一棒，让孙翠花瞬间清醒。
是啊，要么一笔勾销，以后她再不进徐贞月的作坊，那也意味着自己在婆母和相公面前再无利用价值，以后......那个家里就不会再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要么，她就只能老老实实做工抵债，虽说连续几个月没有工钱，在家依然要吃苦，但这也只是暂时的，等她拿到了配方，或领到工钱，家里就对她还有倚仗！
不！她不要离开！
孙翠花凝了凝神，强作镇定道：“我......我做工抵债就是了，大嫂，你......你就再给我个机会，咱们好歹是一家人......”
一旁的宋春花早听她这话不顺耳，什么叫一家人？早就分家了！
“孙翠花，你不要不识好歹，你家男人和我妹子一家早就分家了，以后别到处说什么一家人！我妹子能同意你来做工，已经是顾及最后一点情分，若以后再让我听到你说什么一家人，那你就别来做工了！”
说完，宋春花看了看徐贞月，似乎是在请示自己是否有权力开除孙秀兰。
徐贞月牵住宋春花的手，轻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我宋姐姐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在这个作坊里，她的话就是我的话，你们可都听明白了？”
这算是在给宋春花立威了。
就算看在这么多的工钱的份上，以后整个桃花村就不会再对宋春花的寡妇身份指手画脚。
她亦明白贞月妹子对自己的照拂，心中万分感动，但这里不是她们姐妹两个抱头痛哭的场合。
“行了，今天的事情到这里就结束，这批珍珠皂全部不合格，抓紧时间重新做一批来。”宋春花挥挥手，眸光看向魏家媳妇，“妹子，你来负责新的一批皂的晾晒，仔细着些，做得好了，到时候给你发奖励。”
原本听到珍珠皂的晾晒工艺如此繁复，还要万分小心，魏家媳妇本来也不想接这个活儿，她就负责基础皂还有薄荷皂、桂花皂的晾晒就好。
但听到说有奖励，她咬咬牙也答应了下来。
徐贞月又看向孙翠花，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还是去包装皂块吧，要是再干不好，就真的别来了。”
说完，她也不再给孙翠花任何眼神，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接下来的日子，孙翠花被调去了包装组，心里憋屈得厉害。
包装的活儿不累人，却是最后一道关口，要求极其细致，每块皂都要用油纸包得棱角分明，印上红章，不能有丝毫的破损。
但孙翠花笨手笨脚，一双胖手不是包歪了就是弄破了油纸，浪费了不少油纸不说，很多包装都不合格，需要旁的工人再检查重包一次。
为这，她没少被宋春花说道。
那点微薄的工钱，按照徐贞月所说，每月她满勤也才950文，要拿出900文抵债，赔偿之前珍珠皂的损失。
如此算来，她也得大半年才能抵消所有债务。
第一月发完工钱后，孙翠花只交了50文钱给孙秀兰。
当她捧着五十文放到孙秀兰手心时，孙秀兰的棍子已经落到了她的身上。
越想越气，孙翠花除了要在作坊上工之外，每日早晨还要起来把衣裳洗干净，准备好一家人的早饭，中午一下工就得回去做饭，刚吃完饭洗完碗就又到了上工的时辰，晚上也是一结束就回家做饭，伺候一大家子。
这样连轴转的日子，在她没抵完债之前，只怕还要持续半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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