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的十二月，雾比上海更浓。
罗家湾十九号军统局本部大楼里，戴笠坐在办公室，手里拿着两份电报。一份是上海站杜月峰发来的，详细汇报了影子小组近期的工作情况；另一份是军统驻美联络处转来的，内容是美方对珍珠港事件的后续反应。
戴笠的目光在第二份电报上停留了很久。
美方虽然嘴上没说，但字里行间透露出一种复杂情绪——既有对日本偷袭的愤怒，也有对未能重视中方预警的懊悔，还有对军统情报能力的新认识。电报末尾提到，美国战略情报局（oSS）已经表示，希望与军统在太平洋战场加强情报合作。
这一切，都源于四天前那份预警。
戴笠放下电报，拉开抽屉最底层的暗格，取出那份深蓝色封皮的档案。
丁陌。
照片上的年轻人眼神平静，面容清秀，看起来不像个特工，倒像个读书人。但就是这个读书人模样的年轻人，送来了震动世界的预警。
戴笠的手指在照片上轻轻划过。
他记得两年前批准这个潜伏计划时，上海站的说辞是“发现一个合适人选，可以顶替日侨遗孤身份潜入领事馆”。当时他觉得这个想法不错，但也没太当回事——军统每年安排的潜伏人员多了，能活下来一半就不错了，能发挥作用的那更是少数。
没想到，丁陌不仅活下来了，还活成了最有价值的那一个。
戴笠合上档案，按了按桌上的呼叫铃。
秘书推门进来：“局座。”
“杜月峰到了吗？”
“已经到了，在会客室等您。”
“让他进来。”
“是。”
几分钟后，杜月峰走进办公室。他穿着一身深灰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眼下的青黑透露出连日奔波的疲惫。
“局座。”
“坐。”戴笠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路上辛苦了。”
“不辛苦。”杜月峰在椅子上坐下，腰杆挺得笔直。
戴笠打量了他几眼，然后开门见山：“月峰，影子小组这次立了大功。珍珠港的预警，虽然美方一开始没重视，但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所有人都看到了我们军统的情报能力。”
杜月峰点点头，没说话。
“我找你来，是要亲自交代几件事。”戴笠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第一，从今天起，影子小组的密级提到最高。除了你和我，任何人都不能知道影子的真实身份。上海站那边，你回去后要做好保密工作。”
“明白。”
“第二，影子的经费，以后由局里直接拨付。”戴笠在文件上签了个字，“他上次申请的两千美金，我已经批了。你告诉他，以后需要钱，直接打报告，只要理由充分，局里都会支持。”
杜月峰心里一震。
局里直接拨款，这意味着影子小组的权限已经提到了和他这个站长平级，甚至更高。
“第三，”戴笠抬起头，看着杜月峰，“我要你保证影子的绝对安全。他现在是我们军统最宝贵的情报资产，不能有任何闪失。必要的时候，可以牺牲其他人员，也要保住他。”
这话说得很重。
杜月峰深吸一口气：“局座放心，我一定保护好影子。”
“嗯。”戴笠满意地点点头，“另外，珍珠港之后，太平洋战场的格局变了。我们需要更多关于日军动向的情报——下一步打哪里，什么时候打，兵力多少。这些情报，影子要尽力提供。”
“影子最近已经报了一份分析报告。”杜月峰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他认为日军很快就会进攻菲律宾和关岛，时间在一月上旬，兵力规模不会小。分析依据是南洋方向运输量激增，海军人员调动频繁。”
戴笠接过文件，快速浏览了一遍。
报告写得很谨慎，但条理清晰，逻辑严密。
“不错。”戴笠放下文件，“告诉影子，继续提供这样的分析。还有，让他注意收集日军内部的反应——珍珠港之后，他们内部有没有分歧？有没有人反对继续扩大战争？这些情报，对判断战局走向很重要。”
“是。”
“最后一点。”戴笠顿了顿，“你回去之后，要以我的名义，给影子带句话。”
杜月峰身体微微前倾。
戴笠一字一句地说：“告诉他，他的功劳，我都记着。等战争结束，该有的奖赏，一分不会少。但现在，他要继续潜伏，继续战斗。军统需要他，国家需要他。”
“我一定把话带到。”
从戴笠办公室出来，杜月峰感觉后背已经湿透了。
不是紧张，是激动。
戴局长亲自接见，亲自交代，亲自承诺，多次叮嘱——这样的待遇，整个军统系统里也没几个人有。这说明影子在戴局长心里的地位，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而他杜月峰，作为影子的直接负责人，地位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但激动之余，他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影子现在成了戴局长最看重的情报员，万一出了什么事……
杜月峰摇摇头，把这个念头赶出脑子。
不会出事的。
影子那么谨慎，那么聪明，一定能保护好自己。
他要做的，就是给影子最大的支持，让影子没有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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