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谢过中村，又故技重施，借着请教资料分类的名义，与那个马屁精瘦高个，以及另外两个看起来消息灵通的文员进行了短暂接触，并巧妙地通过触碰他们常用的物品（笔、镇纸、甚至桌面），进行了快速的“精神扫描”。
如同多棱镜折射出不同色彩，每个人的内心世界在他面前展开一角：
瘦高个满心想着如何巴结上新贵，对丁陌的态度带着明显的讨好和试探；
一个文员沉迷赌马，欠了不少债务，精神焦虑；
另一个则与某个中国女招待有私情，内心充满矛盾和恐惧……
这些信息琐碎，甚至有些肮脏，却像一块块拼图，帮助他更立体地理解这个环境的复杂性。同时，频繁使用能力带来的精神负荷也在加剧，太阳穴开始持续地隐隐作痛，像是有根细针在不断扎刺。
他强忍着不适，回到自己的小办公室，关上门，靠在椅背上，脸色有些苍白。笔记本上记录着零散的信息，而脑海里整合出的图景则更为清晰。
松本优子的威胁是实实在在的，她已经开始行动。武藤一郎多疑而强势。领事馆内部派系林立，矛盾可以利用。中村，或许是一个可以长期观察、并尝试引导的潜在突破口。
休息了片刻，感觉稍微好转，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快到与军统约定接头的时间了。
他需要获取经费和武器，也需要明确军统下一步的指令。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向军统展示自己的“价值”，以便在后续的“交易”中占据更有利的位置。
仔细锁好办公室的门，丁陌再次离开了领事馆。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布满岁月痕迹的街道上。
他没有再去“菖蒲馆”，而是按照另一种更隐蔽的接头方式，走向位于法租界边缘的一家小百货商店。橱窗里摆放着琳琅满目的进口商品，在灰暗的街景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走进商店，像是随意闲逛的顾客，目光扫过货架，最终在一排男士手帕前停下。他挑选了一条深蓝色的手帕，走到柜台付款。
收钱的是一个面相精明的掌柜，一边找零，一边用带着本地口音的日语闲聊道：“先生好眼光，这料子是新到的，吸水好。”
丁陌接过零钱和包好的手帕，手指在包裹的牛皮纸上轻轻敲击了三下，两短一长。然后状似随意地问道：“听说你们这里有不错的雪茄？”
掌柜的眼神几不可察地一闪，笑容不变：“有的，在里间，先生要不要看看？”
丁陌点点头，跟着掌柜撩开布帘，走进了后面一间堆满货物、光线更暗的小房间。
房间里有一个人背对着他，正在查看货架上的物品。听到脚步声，那人转过身来——正是昨天在“菖蒲馆”有过一面之缘的、资料课的那位苏小姐。
此刻的她，脸上没有了在领事馆时那种淡淡的愁绪，眼神锐利而冷静，如同出鞘的匕首。
“竹下贤二？”她开口，声音清脆，却带着一丝审视。
“是我。”丁陌平静回应，“或者，你可以叫我的代号，‘青石’。”
苏念卿，军统上海站联络员。丁陌通过【心理镜像】早已确认了她的身份和任务，此刻不过是走个过场。
“你的效率比我们预期的要高。”苏念卿没有废话，直接从一个货箱里拿出一个不起眼的布包，放在旁边的木箱上，“这是活动经费，一百美金，还有一把柯尔特袖珍手枪，配一个基数的子弹。领事馆内部情况如何？”
丁陌打开布包看了一眼，黄澄澄的美金和冰冷的黑色金属带着沉甸甸的质感。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激动，只是冷静地收好。
“初步站稳脚跟，获得了一间独立办公室。领事馆内部情况复杂，武藤一郎多疑，新调来的特高课心理专家松本优子需要重点关注。目前接触到的多是日常信息，需要时间获取更有价值的情报。”他言简意赅地汇报，语气专业，如同在陈述一份工作报告。
苏念卿眼中掠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料到这个原本被评估为“潜力一般、性格怯懦”的外围人员，第一次正式接头就如此冷静，而且提供的信息颇具价值。独立办公室？这可不是普通新人能得到的。
“很好。”她压下心中的疑虑，目前看来，这是个好消息，“你的第一个任务，获取日军下一步‘清乡’行动的初步计划或相关动向。有困难吗？”
“清乡行动？”丁陌眉头微蹙，这显然不是能轻易接触到的情报，“难度很大，我需要时间和机会。”
“经费和武器不是白给的。”苏念卿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硬，“我们会提供必要的支持，但你要尽快拿出成果。另外，注意安全，松本优子……那个女人很不简单，不要引起她的注意。”
“明白。”丁陌点头。他自然知道松本优子的危险性。
“下次联络时间和方式，会通过死信箱通知你。”苏念卿说完，不再多言，转身如同普通顾客般离开了里间。
丁陌又在里面待了几分钟，才拿着包好的手帕和那包“货物”走了出来。走出百货商店，夜幕已然降临，华灯初上，法租界的街道显得比日占区多了几分虚假的繁华。
他摸了摸怀里那硬邦邦的手枪和厚实的美金，心中却没有太多喜悦。军统的态度很明确，工具，提款机。而他，也从未对他们抱有过任何幻想。
回到那间狭小的宿舍，他将手枪和大部分美金藏在床板下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里，只留了少量现金在身上。然后，他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立威已成，谋划初启。
军统的线已经搭上，红党的线还需要等待时机。能力的运用渐趋熟练，但副作用也开始显现。松本优子的阴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前路依旧布满荆棘，但他手中的筹码，正在一点点增加。
他拿起桌上那本空白的笔记本，翻开，用铅笔在上面缓缓写下了几个关键词：武藤、松本、清乡、中村、能力反噬……
接下来，该落子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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