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点头,在楚子航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身体看似放松,实则每一根肌肉都处于微妙的绷紧状态,灵魂深处的天平在光与影之间维持着危险的平衡。“嗯。刚送走校董会的观察员,让他亲身体验了一下‘沉默回廊’的迎宾套餐。”
楚子航眼神微动,没有追问细节,而是直接切中核心:“后果?”
“芬格尔传来消息,埃里希提交了紧急报告。校董会的视线暂时被引过去了,但我们行动的时间窗口可能不会太长。”路明非的指尖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击着,那是他思考时罕见的微小动作,“沉默回廊内部的‘东西’在成长,我能感觉到。它的心跳……更响了。”
他没有说的是,在余烬之瞳的视野里,那图书馆地下传来的规则扭曲波纹,正变得越来越密集,如同一个濒临爆发的脓疮。而灵魂深处静默的“虚无之种”,似乎也对那远处的“污染”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食欲般的牵引。
楚子航沉默了片刻,走到墙边,取下了那柄几乎与他形影不离的村雨。冰冷的刀鞘触碰到他的手掌,发出细微的契合声。“需要我做什么?”他的问题永远直接,指向行动。
“跟我去一趟图书馆外围,不是强攻,是侦察。”路明非抬起眼,余烬之瞳中黯淡的金色微光流转,让他平添了几分非人的洞察感,“我需要确认那层‘认知滤网’的最新状态,定位它最薄弱的节点,最好能窥探到内部那个‘心脏’的真实形态。我一个人靠近,风险太高,那东西对孤立个体的认知扭曲力极强。但两个人,尤其是你……”
“可以互相锚定。”楚子航接上他的话。他理解这种逻辑,就像在极端环境下,两个人互相确认对方的状态,可以对抗精神侵蚀。他的“君焰”固然是强大的物理破坏力量,但他自身那种近乎偏执的、不受外物动摇的意志,在某些时候是更珍贵的特质。
“没错。”路明非站起身,“而且,我需要你的判断。对于那种……超出常规的东西,你的直觉有时候比我的分析更可靠。”
他没有多做解释,楚子航也不需要。两人之间的信任建立在无数次背靠背的战斗中,无需过多言语。
夜色更深,两人离开宿舍,如同融入阴影的猎食者,悄无声息地穿梭在卡塞尔学院的建筑群中。路明非引导着方向,他的余烬之瞳如同最精密的雷达,规避着所有能量监测点和巡逻路线。楚子航紧随其后,步伐沉稳,呼吸悠长,村雨被他用特制的布包裹着背在身后,敛去了一切杀伐之气。
越靠近图书馆,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起来。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在心头,并非源于威吓,而是一种更诡异的、试图混淆方向感、模糊记忆边缘的力量。寻常人甚至大部分混血种来到这里,可能只会觉得有些头晕、心烦意乱,但在路明非的规则视觉和楚子航锐利的感知中,这片区域已经变成了规则的泥潭。
他们潜伏在图书馆侧面一座古老钟楼的阴影里,这里视野开阔,能清晰地看到图书馆那在夜色中如同巨兽匍匐的轮廓,以及其地下入口处那看似平常、实则扭曲的入口。
“就是那里。”路明非压低声音,瞳孔中的金色光芒稳定地亮起,“看清楚了,别用眼睛,用你的‘感觉’。”
楚子航凝神望去。起初,图书馆的地下入口看起来并无异常,古老的石阶,沉重的木门。但当他摒弃视觉的干扰,将心神沉浸到对周围环境的整体感知时,一股强烈的违和感涌上心头。那入口周围的空气像是在微微蠕动,光线在其附近发生了不易察觉的偏折,更重要的是,一种低沉的、混乱的嗡鸣声直接作用在意识层面,试图将他的注意力引开,或者干脆将那入口的存在从认知中“擦除”。
“它在……拒绝被观察。”楚子航低语,眉头微蹙。他握紧了村雨的刀柄,冰冷的触感帮助他稳定心神。
“这就是‘认知滤网’。”路明非的视野里,那层灰暗、扭曲的滤网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其上流淌着无数破碎的、矛盾的规则碎片,它们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强大的屏障,不仅仅是物理上的阻碍,更是概念上的“拒绝”。“它在不断变化,薄弱点也在移动。我们需要找到它下一次‘呼吸’的间隙。”
他闭上眼,将更多的心之光注入余烬之瞳。视野瞬间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恐怖。那滤网不再是一层薄膜,而是由无数扭曲的、哀嚎的、混乱的意念和规则残骸编织成的厚重壁垒。他看到色彩在那里失去意义,形状在不断崩解和重组,逻辑的链条被打碎然后胡乱拼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晚的寒风吹过钟楼,带来远处森林的潮湿气息,却吹不散图书馆周围那令人窒息的沉闷。
突然,路明非低喝一声:“就是现在!”
在他的视野中,那厚重的滤网某处,因为内部“心脏”的一次剧烈搏动,规则流 momentarily 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转瞬即逝的紊乱漩涡,那里的防御降到了最低点。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路明非将自身那微弱却本质极高的“心之光”凝聚成一丝极细的“探针”,朝着那个紊乱点小心翼翼地刺去。他不敢动用“虚无之种”的力量,那无异于在油库里点火。
心之光探针接触滤网的瞬间,路明非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触电。海量的、无序的、充满恶意的信息碎片顺着探针汹涌而来,冲击着他的意识。破碎的哭喊、扭曲的幻象、颠倒的时空感……认知污染如同毒液,试图侵蚀他的灵魂。
他闷哼一声,灵魂深处的“绝缘回廊”光华微闪,将那最致命的冲击抵挡在外,但他脸色依旧瞬间苍白了几分。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接触中,探针成功穿透了滤网,窥探到了其后的一角景象——
那不再是物理意义上的回廊。那是一片混沌的色彩沼泽,粘稠的、仿佛拥有生命的暗色能量在其中缓缓流淌、翻滚。空间的几何结构完全错乱,墙壁可能在天花板上,地板可能垂直竖立。而在那片混沌的最中央,一颗由纯粹混乱规则凝聚成的、不断搏动着的“心脏”悬浮着。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像一颗腐烂的巨大果实,时而像一团纠缠的血管神经网络,时而又化作一个不断旋转的、吞噬一切光的黑洞。它每一次搏动,都向外扩散出强烈的规则扭曲波纹,正是这些波纹,在现实中形成了沉默回廊的各种诡异现象,并持续污染着周围的规则结构。
更让路明非心神剧震的是,他在那颗“心脏”的核心,感受到了一丝极其隐晦,但又带着某种熟悉韵律的……“意志”。那不是清晰的思维,更像是一种纯粹的、趋向于“混乱”与“崩坏”的本能。
(有“母体”……或者说,一个正在诞生的“意识雏形”?)
就在他试图看得更清楚时,那滤网上的紊乱点迅速平复,心之光探针被猛地弹回。路明非踉跄一步,被旁边的楚子航一把扶住。
“怎么样?”楚子航感受到路明非手臂传来的轻微颤抖,沉声问道。
路明非深吸一口气,压下灵魂层面传来的眩晕感和那些混乱信息的余波,余烬之瞳的光芒黯淡下去,显露出他眼底深处的一抹凝重与……兴奋?
“看到了。”他声音有些沙哑,“情况比想象的更糟,但也更明确了。那里面确实有个‘心脏’,一个规则污染的聚合体,而且……它可能正在孕育某种‘意识’。”
他快速而清晰地将窥探到的情况告诉了楚子航,包括那错乱的空间结构,以及核心处那搏动的、带有原始意志的混沌心脏。
楚子航安静地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眼神锐利如刀:“能解决吗?”
“硬闯进去,面对那种程度的空间错乱和认知污染,胜算不到三成。而且一旦在里面动用大规模破坏性力量,可能会引起规则崩塌,后果不堪设想。”路明非冷静地分析,“但是,如果能从外部,精准地攻击那个‘心脏’……”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楚子航背后的村雨,又看向图书馆的方向,一个大胆而危险的计划开始在他脑中成型。
“我们需要一个‘锚点’,和一个足够锋利的‘矛’。”
“锚点?”楚子航问。
“在我用特殊方法暂时干扰甚至撕裂那层‘认知滤网’的瞬间,需要有一个足够稳定、不受内部规则混乱影响的存在,为我提供准确的坐标指引,确保我的攻击能落在‘心脏’上,而不是被错乱的空间带到莫名其妙的地方。”路明非看向楚子航,“你的‘意志’,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锚’。”
这意味着楚子航需要在滤网被撕裂的刹那,将自身的精神高度集中,穿透混乱,牢牢锁定那颗混沌心脏的位置,并将这份感知共享给路明非。这同样需要承受巨大的精神压力和污染风险。
楚子航没有任何犹豫:“可以。”
“至于‘矛’……”路明非的右手微微抬起,指尖一缕比夜色更深的黑暗悄然浮现,那黑暗并不吞噬光线,而是仿佛连“存在”本身都要抹去——那是被极度克制引导下的“虚无之种”的力量,【影噬】。“我来负责。但机会只有一次,必须在滤网最薄弱、内部空间结构相对稳定的那个瞬间完成。而且,动用这个力量,对我负担很大,之后我可能会暂时失去战斗力。”
这是一场豪赌。赌楚子航的意志能穿透混乱成为可靠的锚点,赌路明非能精准把握时机并承受使用“影噬”的反噬,赌那混沌心脏能被“规则删除”性质的力量有效杀伤。
楚子航看着路明非眼中那混合着疲惫、决绝和一丝疯狂计算的光芒,点了点头:“什么时候行动?”
“明天晚上。”路明非收回指尖的黑暗,脸色更加苍白了一分,但眼神却越发锐利,“我们需要一点时间准备。而且,埃里希的报告上去后,学院明面上的力量可能会有所调动,这或许能吸引一部分‘注意’。”
他指的是那个污染巢穴可能具备的某种初级感知能力,或者其背后可能存在的、更隐蔽的操纵者。
两人不再多言,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撤离了钟楼,融回深沉的夜色之中。图书馆依旧静静匍匐在原地,那无形的认知滤网缓缓蠕动,守护着其内部那个正在孕育着混乱与毁灭的混沌心脏。
而猎杀者,已经锁定了目标,磨亮了爪牙。
回到诺顿馆房间,路明非反锁房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灵魂深处传来阵阵虚脱感。仅仅是短暂地引导和压制“虚无之种”的力量,就几乎抽空了他刚刚恢复的一点心力。
(还不够……必须更快地恢复,更好地掌控……)
他艰难地挪到床边,拿起那本《规则初解》,将其贴在额头。书页传来温润的共鸣,如同甘泉,缓缓滋润着他干涸的灵魂,帮助他平复“虚无之种”带来的那种空洞的躁动。
窗外,卡塞尔学院的夜,依旧漫长。而距离下一次行动,只剩下不到二十四小时。风暴,在寂静中蓄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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