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的眼神，起初有些迷茫，但当他看清床边坐着的人是贾玦时，那份迷茫，瞬间变成了震惊。
“玦……玦哥儿？”他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林伯父，你醒了。”贾玦连忙俯下身，声音里带着一丝关切。
“我……我这是在哪儿？我不是已经……”林如海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您别动。”贾玦按住他，
“您中毒了，差点就……不过现在没事了，我给您服了解毒的丹药，命已经保住了。”
“中毒？”林如海皱起了眉头，脑海中，最后的记忆慢慢浮现。
他想起了自己这几个月来，身体日渐虚弱，以为是操劳过度。
想起了昨天，心腹仆人端来的那碗参汤，喝下去之后，腹中便如刀绞一般。
他想起来了！
是程万里！一定是他！
他查到了程万里勾结忠顺王，走私私盐，贪墨巨额税银的证据，正准备上奏朝廷，没想到，对方竟然先一步下了死手！
“程万里……这个奸贼！”林如海气得浑身发抖，剧烈地咳嗽起来。
“林伯父，您别激动。”贾玦轻轻拍着他的背，替他顺气，
“您放心，程万里，还有他那些同党，我已经帮您处理干净了。”
“什么？”林如海愣住了。
贾玦便将自己抵达扬州之后，如何识破刺杀，如何突袭知府衙门，如何在醉仙楼设下鸿门宴，将程万里等人一网打尽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当然，关于他屠戮林府，再栽赃嫁祸的事情，他巧妙地省略了过去。
只说是程万里狗急跳墙，派人来灭口，结果被他提前布置的锦衣卫撞了个正着。
林如海听完，久久没有说话。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好狠的手段！好深的心机！好大的魄力！
环环相扣，滴水不漏。
从抵达扬州开始，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却又都稳稳地落在了最关键的位置上。
先是以雷霆手段立威，震慑宵小。
再用栽赃嫁祸的方式，逼得程万里自乱阵脚。
最后在鸿门宴上，图穷匕见，一举将整个扬州盐商集团连根拔起！
这份心智，这份手腕，哪里像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就算是官场上那些浸淫了几十年的老狐狸，也未必有他这份杀伐果断！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林如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贾玦，
“林伯父谬赞了。”贾玦谦虚了一句。
“不是谬赞。”林如海摇了摇头，眼神变得无比郑重，“玦哥儿，我林家，欠你一条命。不，是两条。”
他知道，如果不是贾玦，自己现在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而自己的女儿黛玉，孤身一人，在这吃人的世道里，下场恐怕会更加凄惨。
“林伯父言重了。”贾玦说道，“您是黛玉的父亲，便是我的长辈。晚辈为长辈做些事情，是应该的。”
听到“黛玉”两个字，林如海的眼神，变得柔和了许多。
“玉儿……玉儿她，还好吗？”
“她很好。”贾玦说道，“只是很担心您。我怕她知道您中毒的事情会受不了，所以暂时瞒着她，只说您是水土不服，需要静养。”
林如海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感激。
“多谢你想得周到。玉儿她……自幼体弱，心思又重，确实经不起这样的打击。”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挣扎着，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摸出了一把小巧的钥匙。
“玦哥儿，你扶我起来。”
贾玦依言，将他扶起。
林如海靠在床头，指着墙角一个不起眼的柜子，说道：
“用这个钥匙，打开那个柜子，最下面一层，有一个铁盒子。”
贾玦心中一动，知道正戏来了。
他走过去，打开柜子，取出了那个沉甸甸的铁盒。
“打开它。”
贾玦用钥匙打开了铁盒。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本厚厚的，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账本。
“这里面，是两淮盐政这些年来，所有官商勾结，贪赃枉法的证据。”林如海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又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从底下的盐运使，到上面的布政使，甚至……还有京城里的某些大人物，全都牵涉其中。”
“最关键的，是程万里与忠顺王之间，所有银钱往来，以及他们如何利用盐税，为忠顺王私下招兵买马，提供资金的全部记录！”
贾玦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知道这账本很重要，却没想到，竟然重要到了这个地步！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贪腐案了。
这是谋逆！是通敌！
这本账本，就是一把足以将忠顺王彻底钉死的，最锋利的剑！
“我查了整整三年，才将这些东西一点点凑齐。”林如海苦笑一声，
“也正是因为这本账本，才给我招来了杀身之祸。”
“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林如海的目光，灼灼地看着贾玦。
“我相信，只有在你手上，它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也只有你，有这个能力，有这个胆魄，去掀开这片天！”
贾玦郑重地接过账本，对着林如海，深深一揖。
“林伯父，您放心。这把剑，晚辈，一定用好。”
“我信你。”林如海欣慰地点了点头。
他喘了口气，似乎做完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然后，他看着贾玦，突然开口问道：
“玦哥儿，你……对我们家玉儿，是怎么想的？”
来了。
贾玦心中一定，抬起头，迎上林如海审视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
“林伯父，晚辈心悦黛玉已久。”
“今日，晚辈斗胆，向您提亲。”
“晚辈愿以镇北侯之名，行三媒六聘之礼，明媒正娶，迎娶黛玉为……”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斩钉截铁地说道：
“正妻！”
“正妻？”
林如海愣住了，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
以贾玦如今的身份地位，镇北侯，锦衣卫指挥佥事，皇帝眼前的第一红人，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他的正妻之位，何其尊贵？
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王公贵族，想把自家的嫡女嫁给他。
就算是公主，也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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