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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失去了意义。
林默不知道自己在冰冷的恐惧中僵立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长达一个小时。他的肌肉因长时间保持紧绷而发出酸痛的抗议,眼球干涩,不敢眨眼,死死地盯着客厅那个角落。
那片阴影不再流动,恢复了寻常死寂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令人头皮发麻的蠕动只是他过度紧张的神经编织出的幻象。然而,那残留的、冰冷粘稠的被窥视感,却像蛛网般缠绕着他,挥之不去。
电视里,晚间情景剧的笑声突兀地爆发出来,尖锐而虚假,将他从僵直状态中猛地惊醒。他一个激灵,几乎是踉跄着扑到墙边,手指颤抖地摸索着,啪地一声按下了客厅主灯的开关。
嗡——
惨白的光芒瞬间从天花板上的吸顶灯倾泻而下,驱散了房间里所有的自然阴影,将每一个角落都暴露无遗。光线刺得他眼睛有些疼。
他喘着粗气,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心脏依旧在狂跳,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整个客厅。书架旁、沙发底、窗帘后……没有任何异常。那片角落空空如也,只有地板上积累的一层薄灰。
一切正常得可怕。
强烈的光线给了他一丝微弱的安全感。他慢慢滑坐在地板上,双手插入发间,试图理清混乱的思绪。
幻觉吗?压力太大了?长期调查那些光怪陆离的边缘事件,接触太多负面信息,终于导致精神崩溃的前兆?
这个解释很合理,甚至是他所希望的。他宁愿自己是疯了,也不愿相信刚才那一幕是真实的。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茶几上的那本深褐色日记本。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更加破旧和不起眼。但那暗红色的、扭曲的最后一页,却像是一个无法忽视的污点,一个罪恶的印记。
就是它。自从这个鬼东西出现后,一切都不对劲了。
一股强烈的厌恶和恐惧涌上心头。他猛地站起来,抓起日记本,冲进厨房,毫不犹豫地将其扔进了不锈钢洗菜池里。他打开橱柜,找出半瓶剩下的高度白酒,拧开盖子,一股脑地浇在日记本上。
然后,他划着一根火柴,橘黄色的火苗在指尖跳跃。
烧掉它。把这个不祥之源彻底毁灭。
他深吸一口气,将燃烧的火柴扔向浸透了酒精的日记本。
预想中的火焰并未升腾。
就在火柴即将接触到纸页的瞬间,那簇小小的火苗,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灭,“噗”地一声,化作一缕细微的青烟,消失了。
洗菜池里,日记本完好无损,甚至连一点烧焦的痕迹都没有。酒精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刺鼻而诡异。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他不信邪,再次划着一根火柴,甚至直接凑近纸页去点燃。
结果一模一样。火焰在距离纸页几毫米的地方骤然熄灭,仿佛有一层绝对隔绝的屏障保护着它。
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落。他放下火柴,又拿起一把厨房剪刀,试图将日记本绞碎。锋利的剪刀刃口却无法在粗糙的封面上留下哪怕一道划痕,像是在切割一块坚韧无比的老牛皮。
他甚至尝试用水浸,用刀划……所有努力都是徒劳。这本看似破旧的日记本,坚不可摧。
最终,他放弃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他盯着水池里那本诡异的日记,仿佛盯着一个对他发出无声嘲笑的怪物。
他把它从水池里捞出来,用毛巾擦干(那些暗红色的符号遇水后毫无晕染),然后找了一个空的金属饼干盒,将日记本死死地锁在里面,又把盒子塞进了衣柜最深处,用一堆旧衣服埋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筋疲力尽地倒在床上,甚至没脱衣服。客厅的灯,他让它亮了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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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个阴天。灰白色的天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驱散了夜的诡异,却带来一种沉闷的压抑感。
林默醒来时头痛欲裂,仿佛宿醉未醒。昨夜的一切在脑海中回放,清晰得令人心悸,但在白天的光线下去审视,又显得那么不真实,如同一个荒诞的噩梦。
他走到衣柜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它。金属饼干盒好好地埋在衣服底下。他没有打开查看的勇气。
他需要答案。需要证明昨晚的一切要么是幻觉,要么……就必须找到合理的解释。
他坐到电脑前,开始疯狂地搜索。关键词:“苏婉清 失踪”、“黑曜石美术馆 诡异事件”、“无法摧毁的旧书”、“超自然现象”、“阴影蠕动”……
搜索结果大多是无用的都市传说、论坛里的怪谈帖,或是毫不相关的新闻。关于苏婉清案的信息少得可怜,官方记录几乎一片空白,只有几个早已失效的寻人论坛链接。黑曜石美术馆则在几年前就已经关闭,据说那块地皮即将被重新开发。
一无所获。
那种被无形之手操控、坠入迷雾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感觉自己像是在一个巨大的、看不见的迷宫里打转,而唯一的线索就是那本被锁起来的日记。
下午,他做出一个决定。他要去一趟城南,去看看那个早已废弃的黑曜石美术馆。也许到了那里,能触发什么记忆,或者找到一丝与那本日记相关的蛛丝马迹。
雨后的空气清新却冰冷。他乘坐地铁穿过大半个城市,越往南走,周围的建筑就越显老旧和萧条。根据手机地图的指引,他在一片待拆迁的街区附近下了车。
黑曜石美术馆很好找。它孤零零地矗立在一片用蓝色铁皮围起来的废墟边缘,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那是一座有着拜占庭式圆顶的旧时代建筑,外墙原本可能是米白色,如今已被风雨和污渍侵蚀成了灰黑色,布满斑驳。窗户大多破碎,用木板钉死,像是一个个瞎掉的眼睛。圆顶一侧甚至有了明显的裂缝,看起来摇摇欲坠。铁艺大门上缠绕着粗大的铁链和一把生锈的巨锁,旁边挂着“危房,禁止入内”的牌子。
这里寂静得可怕,连鸟鸣声都听不到,只有风吹过破窗和缝隙时发出的呜咽声。
林默绕着巨大的围栏走了一圈,除了感受到更浓重的荒凉和破败,什么也没有发现。这里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被时代遗忘的废弃建筑,与诡异和失踪案扯不上任何关系。
他甚至无法想象二十二年前这里曾举办过热闹的毕业晚宴。
失望像冰冷的雨水浇透了他。他觉得自己像个傻瓜,被一封匿名邮件和一本疯子的日记引到了这种毫无价值的地方。
也许,真的该结束了。回去就把那盒子连同日记本一起扔进远处的垃圾处理中心,然后彻底忘记这回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阴云低垂,似乎预示着又一场夜雨即将来临。他叹了口气,准备离开。
就在他转身,沿着来时路往回走的时候,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一种奇怪的感觉悄然浮现。
不是被窥视,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
街道还是那条街道,废弃的建筑和围栏依旧在身旁,但一切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变得有些不真切。周围的色彩似乎也在缓慢地褪去,像是老照片一样泛黄、失真。空气中的声音——远处隐约的车流声、风声——也仿佛被什么东西过滤了,变得模糊而遥远。
他停下脚步,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这种怪异的感觉。是太累了吗?低血糖?
他继续往前走,但那种疏离感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强。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手脚动作都有些轻微的延迟和不协调。
更让他心悸的是,他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街道两旁那些静止的景物——歪斜的路灯、堆放的建筑垃圾、围栏上的海报碎片——它们的影子,在缺乏光源的情况下,似乎变得比实物更加清晰、更加浓重,并且……微微地扭曲着。
一阵冰冷的寒意毫无征兆地袭来,穿透他的外套,直刺骨髓。
这不是天气的冷。
他猛地回头,看向黑曜石美术馆的方向。
在那栋死寂的、被钉死的建筑最高处,那个破裂的圆顶边缘,他似乎看到一个极其模糊的黑色人影一闪而过。
速度太快,根本无法分辨细节,甚至无法确定那是不是真的。
但就在那一瞬间,疏离感骤然提升到了顶点!
周围的景象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仿佛信号不良的电视屏幕。所有的声音彻底消失,被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寂静所取代。世界仿佛被抽成了真空。
林默感到一阵剧烈的耳鸣和眩晕,胃里翻江倒海。
他强迫自己转过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朝着地铁站的方向狂奔而去。他不敢回头,拼命地跑,肺部火辣辣地疼,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直到他一头冲进地铁站明亮嘈杂的闸口,被温暖的人流和广播声包围,那种可怕的疏离感和寂静才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
世界恢复了正常。
他扶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苍白得像纸,引来周围乘客诧异的目光。
刚才……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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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寓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城市华灯初上,窗外的世界似乎恢复了往常的热闹与活力。
但林默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恐惧并未消失,反而因为白天的经历而变得更加具体、更加深沉。那本日记带来的影响,并非局限于他的公寓,它像是一个信标,将他与某个无法理解的恐怖世界连接了起来。
他反锁好门,反复确认了几次。他甚至神经质地检查了每一个房间的角落,尤其是那些光线照不到的阴影处。一切正常。
他没有开灯,摸黑走到客厅,瘫坐在沙发上,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饥饿感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巨大的空虚和茫然。
他就这样在黑暗中坐了不知道多久,直到窗外的霓虹灯闪烁变化了数次颜色。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起身,走到衣柜前,将那个冰冷的金属饼干盒拿了出来。
他需要再看一眼那本日记。他需要从那些晦涩的文字里,找到一丝能解释今天遭遇的线索,哪怕只是一个疯狂的暗示。
他抱着盒子走到客厅茶几旁,将其放下。就在他准备掀开盒盖的那一刻——
他的动作僵住了。
全身的血液似乎在瞬间凝固。
客厅的墙壁,正对着他的那面原本刷着浅灰色乳胶漆的墙壁上……
……正慢慢地、如同渗透一般,浮现出字迹。
不是幻觉。
那字迹的颜色是一种无法形容的、令人极度不适的暗红色。与他手中盒子里那本日记最后一页的符号,颜色一模一样!
它们并非书写上去的,更像是从墙壁内部自己生长出来,由内而外地显现,越来越清晰。
字迹并非他见过的任何一种文字,而是那种扭曲、尖锐、充满不祥感的古老符号。它们一行行、一列列地蔓延开来,覆盖了整整一面墙,组成一篇无声而恐怖的宣言。
林默如同被施了定身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超乎想象的一幕,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冰冷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这就是昨晚那“阴影”的目的?它们……在墙上写字?
不,不是写字。这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标记。
就在这时,那些暗红色的符号开始发生变化。
它们像是拥有生命一般,开始蠕动、重组、变形。
在林默惊恐万分的注视下,它们逐渐褪去了那古老的形式,扭曲、拉伸、转化……
最终,变成了他能够阅读的文字。
是中文。准确,冰冷,不带任何感情。
指令清晰得令人绝望:
【地点:城南废旧图书馆】 【时间:明晚23:00前抵达】 【目标:寻找并收容“回响的纸页”】 【警告:违背指令或超时未归者,将承受“影噬”之刑】
文字下方,最后一行符号凝聚成一个不断滴落、变形的沙漏图案,暗示着倒计时已经开始。
暗红色的光芒在字迹上微微流动,将整个客厅映照得诡异无比。
林默瘫软在地,背靠着沙发,目光无法从墙上那篇死亡通告上移开。
城南废旧图书馆……他今天刚刚经过那里,就在黑曜石美术馆附近不到两个街区的地方!
这不是巧合。
这是一个陷阱。一个早已为他布置好的陷阱。
而那本被锁在盒子里的日记,仿佛感受到了墙上的文字,内部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如同骨骼摩擦般的——
咔哒声。
仿佛有什么锁……被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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