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蛊场内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仿佛这股味道已经深深地渗入了每一寸土地。地面上,暗红色的血液与碎肉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黏腻感,仿佛在诉说着刚才那场惨烈的厮杀。
妖族守卫们的动作迅速而冷漠,他们熟练地将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从地上拖起,然后毫不留情地扔进一辆特制的、刻满符文的运尸车中。这些尸体有的肢体破碎,有的面目全非,有的甚至已经无法辨认出原本的模样,但守卫们对此毫无怜悯之心,他们就像在清理一堆毫无价值的垃圾一样。
这些曾经鲜活的生命,在养蛊场这个残酷的地方,仅仅只是被视为“材料”而已。而现在,它们已经彻底失去了所有的意义,沦为了一堆冰冷的废弃物。
陈青拄着剑,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他看着那些被拖走的尸体,眼神复杂,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兔死狐悲的寒意,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麻木。在这里,生命廉价得不如草芥。
李琰和石柱则平静得多。李琰甚至饶有兴致地擦拭着他那柄淬毒匕首,仿佛刚才只是进行了一场热身运动。石柱则默默活动着有些发麻的手腕,看向陈青的目光中,少了几分轻视,但那份居高临下的漠然依旧存在。
虎煞从王座上走下,沉重的脚步在寂静的洞窟中回荡。他来到三人面前,巨大的阴影将他们笼罩。
“表现尚可。”虎煞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一般,冰冷而不带丝毫感情,让人听了不禁浑身一颤。然而,在这冰冷的声音之中,似乎还隐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
他那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扫视着众人,仿佛能够看穿每个人内心深处的恐惧和不安。众人在他的注视下,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但,这仅仅是开始。”虎煞的话语如同重锤一般敲在众人的心上,“想要承载更强大的力量,想要在未来的厮杀中活下去,你们现有的躯壳,还远远不够。”
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众人都明白,虎煞所说的话绝非虚言,他们目前的实力虽然已经有了一定的提升,但与真正的强者相比,仍有很大的差距。
他大手一挥:“跟我来。”
三人跟随虎煞,穿过血煞窟错综复杂的通道,来到了一处更加隐秘、更加阴森的地下空间。这里的空气粘稠而沉重,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腐臭、血腥以及某种古老香料的味道,令人作呕。
空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以某种暗红色不知名金属铸造的池子,直径超过十丈。池壁内外刻满了密密麻麻、扭曲蠕动的黑色符文,那些符文仿佛拥有生命,在幽暗的光线下缓缓流动,散发出不祥的气息。这便是那所谓的“融骸化生阵”。
而此刻,池中并非空无一物。之前被拖走的那些尸体,连同更多似乎早已储备好的、来自不同批次的失败者残骸,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如同下饺子般投入池中。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池底并非实体,而是一片旋转的、深不见底的暗红色漩涡,仿佛连接着某个幽冥血海。
随着尸体不断投入,池壁上的黑色符文骤然亮起,散发出幽幽的黑芒。池中的暗红色漩涡旋转速度陡然加快,发出低沉的、如同万鬼呜咽般的嗡鸣。那些尸体一接触漩涡,便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分解,血肉、骨骼、毛发……一切有形之质都在以一种违反常理的速度被碾碎、融化,化作一池粘稠的、翻滚着气泡的暗红色浆液。
那浆液的颜色深邃得如同凝固的血液,表面却浮动着一层诡异的油光,无数细小的、扭曲的面孔在其中若隐若现,发出无声的嘶嚎——那是死者残存的怨念与破碎的灵魂碎片!
即使是见惯了血腥的李琰和石柱,看到这一幕,脸色也不由得微微发白。陈青更是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握剑的手微微颤抖。这景象,比直接的杀戮更加令人心悸,充满了对生命本身的亵渎。
“脱去上衣,进入血池。”虎煞命令道,不容置疑,“运转我传授给你们的‘血煞炼体术’基础篇,引导池中‘血元’入体,铭刻‘血纹’。这是淬炼你们肉身,拓宽你们生命本源唯一的途径!过程会很痛苦,撑过去,脱胎换骨;撑不过去,便化作这池中养料,成为后来者的一部分!”
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决绝。到了这一步,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李琰率先脱下上衣,露出精瘦却布满新旧伤疤的上身。他眼神一狠,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那翻滚的暗红色浆液之中。
“噗通!”
浆液溅起,却没有丝毫温热,反而透着一股刺骨的阴寒!李琰落入池中的瞬间,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他闷哼一声,立刻盘膝坐下,强忍着那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的寒意,开始运转血煞炼体术。
紧接着是石柱。他低吼一声,如同给自己鼓劲,庞大的身躯砸入血池,溅起更大的浪花。他那如同金铁般的皮肤在接触浆液的刹那,竟然发出了“嗤嗤”的声响,仿佛被腐蚀一般!剧烈的痛苦让他额头青筋暴起,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也开始运功。
陈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也脱去破烂的上衣,露出虽然匀称但此刻布满伤痕的身体。他闭上眼睛,纵身跃入。
“啊——!”
刚一接触那暗红色浆液,陈青便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那感觉,根本不是浸泡,而是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了他的皮肤,扎进了他的肌肉、骨骼,甚至骨髓深处!极致的冰冷之后,是仿佛要将整个人点燃的灼热!冷热交替,如同冰火两重天,疯狂地折磨着他的神经!
他不敢怠慢,立刻按照虎煞所传的粗浅法门,开始运转功法。这一运功,更是如同打开了地狱的大门!
原本只是被动侵蚀的暗红色浆液,此刻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朝着他运转功法的经脉涌去!那粘稠的、蕴含着庞杂气血能量和无数残魂怨念的“血元”,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入他本就受损不轻的经脉!
“呃啊啊——!”
陈青再也无法抑制,发出凄厉的惨叫!他感觉自己的经脉正在被强行拓宽、撕裂,然后又在那诡异血元的作用下勉强粘合,周而复始!这种痛苦,远超之前任何一次受伤!
这还仅仅是开始!
随着血元入体,那些溶解在浆液中的残魂怨念,也如同附骨之疽,顺着能量流钻入他的体内,直冲他的识海!
刹那间,无数混乱、尖锐、充满负面情绪的嘶吼、诅咒、哀嚎在他脑海中炸响!
“死!一起死!”
“为什么杀我……”
“我不甘心啊!”
“痛!好痛!”
“杀了他!杀光他们!”
这些亡魂的低语如同恶魔的呓语,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意志防线。眼前开始出现各种恐怖的幻象:被他杀死的对手满脸是血地扑来,亲友在火海中哀嚎,无数扭曲的鬼手从黑暗中伸出,要将他拖入无底深渊……
陈青的身体在血池中剧烈地颤抖着,皮肤表面开始浮现出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暗红色纹路,那是血纹正在形成的征兆。但这个过程,伴随着肉体的崩毁与重塑,以及精神的疯狂侵蚀,简直生不如死!
李琰和石柱的情况同样糟糕。
李琰精瘦的身体蜷缩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承受的痛苦似乎更偏向于阴寒与侵蚀,仿佛有无数冰冷的虫子在啃噬他的内脏。他识海中的亡魂低语则充满了背叛与狡诈,不断引诱他放弃抵抗,沉沦于黑暗。
石柱则浑身肌肉虬结贲张到了极致,皮肤下的金属光泽与暗红色血纹交织,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他承受的是最直接的、狂暴的能量冲击,仿佛有巨锤在不断敲打他的每一寸骨骼。亡魂的低语则是无尽的愤怒与毁灭,要将他同化为只知杀戮的野兽。
整个血池如同一个巨大的熔炉,而三人便是投入其中的胚料,正在被无情地锻造、重塑。池壁上的黑色符文光芒大盛,形成一个半透明的光罩,将血池笼罩,防止能量外泄,也隔绝了内外。只能隐约看到三个在粘稠浆液中挣扎扭曲的身影,以及听到那被阵法削弱后依旧令人毛骨悚然的痛苦嘶鸣。
虎煞站在池边,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对他而言,这只是必要的工序。将劣质的“塑料瓶”融化,剔除杂质,融入更多的“材料”,重新塑造成更大、更坚固的“瓶子”,以便承载更多从人皇那里窃取来的“气运”。痛苦?那不过是弱者无能的哀嚎。唯有经受住这般考验,才有资格成为他手中真正的利刃。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中缓慢流逝。
陈青的意识几次濒临崩溃的边缘,那亡魂的低语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但每当此时,他脑海中便会浮现出之前战斗中那精准的剑招,那千钧一发间的闪避,那与大地相连的沉稳感……那是他赖以生存的“协调”,不仅仅是对身体的掌控,更是对意志的锚定!
“守住本心……协调……平衡……”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拼命凝聚着即将涣散的意识,引导着体内狂暴的血元,试图在那毁灭性的冲击中,找到一丝微妙的平衡,让肉体的重塑与精神的坚守同步进行。
李琰凭借着毒蛇般的隐忍和求生欲,死死抵挡着阴寒与诱惑。
石柱则依靠着蛮熊般的坚韧和固执,硬扛着狂暴与愤怒。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血池中的暗红色浆液颜色似乎变淡了一些,其中的怨念嘶嚎也逐渐减弱。
陈青身体表面的暗红色血纹不再仅仅是浮于表面,而是如同活物般,缓缓向皮肤深处渗透,最终彻底烙印在他的血肉、骨骼乃至灵魂深处,形成了一套复杂而诡异的图腾。他感觉到,自己的肉身强度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提升,原本干涸的气海似乎也被拓宽了数倍,虽然依旧空空如也,但潜力已不可同日而语。那撕裂般的痛苦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脱胎换骨后的、带着些许麻木的强大感。
他猛地睁开眼睛,瞳孔深处,一抹暗红色的光芒一闪而逝。他成功撑过来了!
几乎同时,李琰和石柱也相继睁开了眼睛。李琰的眼神更加阴冷锐利,仿佛淬毒的匕首。石柱的气息则更加浑厚沉重,如同磐石。
三人从血池中站起,粘稠的浆液从他们身上滑落,露出精悍的身躯。此刻,他们的身体上,都遍布着那种暗红色的、仿佛拥有生命般的血纹,散发着一种邪异而强大的气息。
虎煞看着三人,尤其是目光在陈青身上多停留了一瞬,点了点头。
“很好。血纹已成,你们的‘容器’已被初步加固。”他沉声道,“记住这份痛苦,记住这份力量来自何处。接下来,你们需要尽快适应新的身体,并开始尝试……主动去汲取,那本该属于我们的‘馈赠’。”
他意有所指,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岩壁,望向了中央宫殿的方向。
陈青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涌动的、远超从前的力量,以及那隐隐与脚下大地、与这片不死火山区域产生的一丝更紧密的联系(这是血纹与妖族阵法结合的效果),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重。
他确实变强了,但这强大的代价,是融入了无数同族的尸骸与亡魂,是与恶魔做了交易。他的未来,已经彻底与这血煞窟,与妖族的阴谋,捆绑在了一起。
这条修罗之路,一旦踏上,便再无法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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