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识海深处,那一点紫金色的光源如同亘古长存的星辰,持续而稳定地搏动着。不知过去了多久,仿佛一个纪元,又仿佛只是弹指一瞬,珩那沉寂的意识,终于被这内在核心的律动缓缓唤醒。
如同从万丈深海艰难上浮,沉重的疲惫感和灵魂深处传来的、已然钝化却依旧清晰的痛楚,率先回归了他的感知。他“睁开”了意识的“眼睛”,首先“看”到的,便是那团悬浮在虚无中、散发着尊贵与古老气息的紫金色光源——他那初步激活的人王本源。
一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紫金色气流,正如同溪流般,从本源中流淌而出,缓慢而坚定地滋养、修复着他那遍布裂痕的灵魂体。与此同时,一股庞大而温和、带着奇异生死道韵的清凉能量,正从“外界”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识海,与那紫金色的王气相互交融,共同修复着他的创伤。
“天魂花的药力……”珩立刻明悟。他成功了!妖族果然动用了天魂花来救治他!
狂喜之后,是更深的紧迫。他能感觉到,涌入识海的天魂花药力磅礴浩瀚,但大部分都用于修复他自身那惨不忍睹的灵魂创伤,只有极少一部分,无意识地、缓慢地浸润向灵魂最深处那团代表老师天机老人的微弱光晕。
照这个速度,等他的灵魂被完全修复,剩余的药力恐怕已不足以唤醒老师!
必须主动引导!
珩凝聚起刚刚恢复的一丝微薄意识,尝试去沟通、掌控那涌入识海的天魂花药力。然而,这药力乃是由数位妖族大能联手引导,温和却带着妖族特有的烙印和强大的惯性,岂是他一个意识初醒、灵魂重创的淬谷境修士所能轻易干涉的?
他的意识刚刚触及那磅礴的药力洪流,就如同小舟闯入惊涛骇浪,瞬间被冲得东倒西歪,险些再次溃散!更有一股反震之力顺着意识传来,让他本就脆弱的灵魂一阵剧烈刺痛,刚刚凝聚起的一点意识之光都黯淡了几分。
“不行!太强了!我控制不了!”珩心中焦急。强行干预外部引入的药力,风险太大,几乎等同于再次自残。
他将目光投向了自己那紫金色的人王本源。这本源初生,王气微弱,但位格极高,或许……可以凭借它来尝试?
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他不再试图去直接对抗外来的药力洪流,而是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自身滋生的那一丝丝紫金色王气,如同织网的蜘蛛,在识海中构建起一条极其细微、却蕴含着统御意味的“通道”。这通道的一端,连接着涌入的天魂花药力边缘,另一端,则遥遥指向灵魂深处天机老人残魂所在的位置。
这是一个极其精妙且耗费心力的过程。他需要以自身微弱的王气为引,在不惊动外部妖族大能、不引发药力反噬的前提下,如同窃取涓流般,从那磅礴的药力中“偷”出一小部分,并沿着王气通道,精准地输送到老师残魂处。
每一次尝试,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王气太过微弱,通道时有溃散;天魂花药力性质特殊,带有龙族生死道韵,与他的王气并非完全契合,引导起来滞涩艰难;更要时刻分心维持自身灵魂的稳定,避免在引导过程中因为魂力波动过大而被外界察觉异常。
“嗤……”一次引导失败,王气通道溃散,逸散的能量冲击让珩的意识一阵模糊,灵魂剧痛。
“还不够……再来!”他咬牙,再次凝聚起王气,重新构筑通道,更加小心,更加专注。
时间在这一次次的失败与尝试中流逝。珩的意识在极度的疲惫与痛苦中反复煎熬,但他心中的信念却愈发坚定。他“看”着灵魂深处那团老师的光晕,虽然依旧微弱,但在偶尔一丝被成功引导过去的药力浸润下,似乎真的比之前凝实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丝。
这微小的变化,给了他无穷的动力。
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失败,他的意识几乎快要因为过度消耗而再次陷入昏迷时——
“嗡!”
一条比发丝还要纤细的、由紫金色王气构成的稳定通道,终于成功搭建了起来!一缕精纯的、蕴含着天魂花本源生机的药力,如同被驯服的溪流,顺着这条隐秘的通道,缓缓地、持续地流淌向了天机老人的残魂光晕!
成功了!
珩不敢有丝毫松懈,全力维持着这条脆弱通道的稳定。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缕被引导过去的药力,一接触到老师的残魂,就如同久旱逢甘霖,迅速被吸收。那团微弱的光晕,以肉眼可见(意识感知)的速度,一点点地变得凝实、明亮起来!
虽然相对于整个天魂花的磅礴药力,他引导过去的只是九牛一毛,但这定向的、持续的滋养,效果远胜于之前无意识的浸润!
希望之火,终于真正点燃!
接下来,便是水磨工夫,耐心等待老师残魂吸收足够的药力,达到苏醒的临界点。
做完这一切,珩那紧绷的意识终于可以稍稍放松。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他再次陷入了沉睡,但这一次,是带着希望与期盼的沉眠。那缕紫金色的王气通道,在他潜意识的作用下,依旧在忠实地履行着它的使命。
……
就在珩于识海中为了老师复苏而艰苦努力的同时,外界,不死火山祖殿之外,一场关乎他命运的争论,正在万妖盟高层之间激烈上演。
得到消息赶来的各族祖境或代表,汇聚一堂。有身躯庞大、鳞甲森寒的玄龟老祖;有双眸灵动、尾羽绚丽的孔雀明王;有煞气内敛、形如鬼魅的九幽獓祖;还有之前留守龙界、身上带伤的青龙祖境等。
气氛凝重而压抑。
“金龙祖,天凤祖,虎祖!”玄龟老祖声音沉闷,带着质疑,“为了一个区区人族小子,先是在龙界与人族三祖大打出手,导致龙界受损,如今更是动用万龙墓的天魂花这等珍贵资源!此人皇,当真值得我等付出如此代价?”
孔雀明王声音悦耳,却带着锐利:“据闻此人皇心性不稳,竟自修禁忌法门,险些自毁。如此不堪造就之辈,留之何益?不如趁其尚未成气候,及早……”他话未说尽,但意思不言而喻。
九幽獓祖阴恻恻地接口:“不错。人族气运虽好,但若掌控的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反倒不美。不如将其气运剥离,分润各族,虽效果不及完整,却也稳妥。”
一些在龙界受损的妖族强者也纷纷附和,表达着不满与担忧。珩此次的“自残”行为,让许多原本就对人皇计划持保留态度的妖族强者找到了发难的借口。
“剥离?扼杀?”端坐于主位的天凤祖清冷开口,凤眸扫过在场众妖,“说得轻巧。你们谁去动手?谁去承担那剥离或扼杀之后,源自人族亿万年凝聚之气的恐怖反噬?”
她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不少躁动的妖族头上。
虎祖冷哼一声,煞气弥漫:“哼!你们以为那人皇是什么?是路边的阿猫阿狗?他乃是由人族积攒了亿万年的庞大气运中,近乎四成的本源之力孕育而成!可以算是人族最后的希望之一!杀他?谁动的手,那一族便要承受这四成人族气运的决死反扑!届时,族运衰败,根基动摇,甚至血脉断绝,谁来负责?你玄龟族甲厚,敢挡否?还是你九幽獓族命硬,能扛住?”
金龙祖龙威浩荡,声音如同金石交击,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人皇,已与我等气运产生纠缠。幽影前车之鉴犹在眼前!窥探尚且引来天谴重创,若直接扼杀,其反噬之烈,足以葬送一族之未来!尔等谁愿以身试法,站出来!”
三位至尊接连发话,语气强硬,直接将最残酷的后果摆在了台面上。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之前叫嚣着要处置珩的玄龟老祖、孔雀明王、九幽獓祖等,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祂们可以质疑投入,可以抱怨损失,但当真要让自己的族群去承担那恐怖到无法想象的人族气运反噬?谁也不敢!
那不仅仅是天道的惩罚,更是源自一个古老强大种族最后希望的诅咒!其恶毒与猛烈,远超寻常。
青龙祖境叹了口气,开口道:“三位祖上所言极是。此人皇已成因果,甩不脱,弃不得。如今之计,唯有继续投入,加强掌控,引导其为我妖族所用。些许风险,与那可能获得的、掌控人族未来气运的收益相比,值得一搏。”
有了带头的,其他妖族强者也纷纷冷静下来,权衡利弊后,不得不承认三祖的决定是目前最现实的选择。扼杀的风险,没有哪个种族愿意且能够独自承担。
“既然如此,”孔雀明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甘,“那便需对此子严加看管,绝不能再出现此次这般失控之举!其修行、其心性,必须完全在我等掌控之中!”
“这是自然。”金龙祖沉声道,“待其苏醒,本祖会亲自在其灵魂中设下禁制,确保万无一失。”
一场风波,在三祖的强势弹压下,暂时平息。但各族心中对珩的忌惮与利用并存的心态,却更加复杂。而珩体内那正在悄然滋生的、凌驾于皇气之上的王气,以及即将可能苏醒的天机老人,则成为了这场巨大棋局中,无人预料到的真正变数。
画卷世界内,珩在沉睡中引导药力;祖殿之外,妖族的争论暂时落下帷幕。而远在不知名角落,天机老人的残魂,正贪婪地吸收着那来之不易的天魂花药力,沉寂的意志,于黑暗中,渐渐泛起了一丝微澜。
复苏,已进入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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