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苍溪眉飞色舞地给秦安分享收获时,殊不知秦安的脸上写满了尴尬。
直至苍溪说完了这些后,天已经蒙蒙亮了,待到他们走出门去,只见到开始有雪花在空中飞舞着,地面不知何时被大雪盖上了一层银装,原本枯黄的草原,现在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了。
“好大的雪啊——”
秦安将手伸了出去,雪花落在了他的手上,慢慢消融,化作雪水。在他那年轻的,却因常年手持兵器而生满老茧和伤痕的手上变作一个小小的水坑。
“好久没有回去了……”
秦安叹了口气,手肘撑着桌子,捂着嘴,心道。
即使秦安他在战斗时再疯狂,再不要命,但是说到底,也还是个16岁的少年罢了。
时间真快啊——
北地的雪来得很早,仅仅是子月上旬,那寒风裹挟着雪便从北方徙来了。
如若在那中州附近,那农夫看到这样的景象,定会说一句:“瑞雪兆丰年。”但这里是在前线,这雪就是洪水猛兽,吞噬着人族将士们的生命。
将领修为高一些倒没啥事,还是可以撑住的,但是那些凝气境玄阶以下修为的战士们就不一定了,那寒风就像死神的镰刀,催命的符箓一般无二。
这时,秦安的亲兵来到了他的身前,先是抱拳,行了个军礼之后,对秦安道:“秦老大,上峰的信使来了!现在在大帐下,要您过去一趟,有一封……哦不,有几封重要的信件需要您亲自接收!请您过去一趟!”
秦安点了点头,回了一句:“我知道了,谢谢。”回罢,秦安交代了苍溪几句后便跟上那亲兵。
那亲兵到了声“是”后,带着秦安回到主帐去了。
苍溪目送秦安离去后开始投入军阵的训练中。
雪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像是一个忍了很久没有喝酒的老酒鬼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佳酿了一般,誓要下个痛快。
与新编营的那些有着厚重皮毛御寒的狼族战奴不同,三十二营的将士们因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而得到了一天的休息时间,他们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一起坐着的基本上都是同乡的。
刚刚好他们三十二营因为兵力缺口太厉害了,又补进来些人。
北风卷着雪沫子,狠狠砸在营帐上,发出噗噗闷响。帐内,四个同乡的将士围着一盆炭火,火光在他们脸上跳动。
“嫽咋咧,这鬼天气!”老陈头啐了一口,将冻得发紫的双手凑近火盆,“这破地方,才十月就下这大的雪,搁咱老家,这时候还收秋哩。”
十六岁的新兵蛋子王小栓缩在角落,裹紧单薄的棉袄,牙齿不住打颤。这是他第一次随军出征,也是头一回见识北地的寒冬。
“冷噻?”赵老四踹了踹小栓的靴子,“挪近些烤火嘛,又不要你钱。”
小栓怯生生地往前挪了半尺,火光映亮了他稚气未脱的脸。老陈头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展开是几块干硬的饼子,分给众人。
“吃噻,愣着干啥?”老陈头自己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含着,“饿着更冷。”
李拐子没接饼子,先是从小帐中探出个脑袋,左看看右看看,见到没有别人在外边时,偷偷摸摸地从行囊里摸出个小陶瓶,晃了晃,嘿嘿一笑:“俄有更好的。”他拔开塞子,一股辛辣的酒气弥漫开来。
“你个瓜皮!哪来的酒?”老陈头瞪大眼睛,“让队正逮住要挨军棍哩!”
李拐子眯着眼笑:“前儿个在收回的那座小城,顺手摸的。怕个球,这大雪封山的,查岗的都在帐里窝着哩——这么冷的天,他见到还和咱喝两盅哩,哈哈哈!”他仰头灌了一口,递给老陈头。
酒瓶在三人间传递,到小栓手里时,他犹豫了一下。赵老四推他一把:“喝噻!怂样!”
小栓抿了一小口,辣得直咳嗽,一抹红色爬上了小栓的脸,他的囧样引得三个老兵哈哈大笑。
“娃呀,当兵可不是过家家。”老陈头抹着笑出的眼泪,“你这嫩瓜秧子,咋就想不开来吃这碗断头饭?”
小栓低下头,声音细如蚊蚋:“俺爹说,当了兵有饷银,军中还管俺饭哩,可以大口大口吃到肚圆,甭像在家里一样因为几粒米较劲,三天两头还有顿肉……还能……能给俺哥娶媳妇...”
帐内忽然安静下来,只听得帐外风声呜咽。
老陈头抬头看了下帐篷上的雪太多了,拍了拍棚顶,让雪落下去。
赵老四长叹一声:“瓜娃哟...”
李拐子又灌了一口酒,忽然唱了起来:“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唱屁哩!”老陈头打断他,“净整这些文绉绉的,来点咱老秦人的调调!”
李拐子嘿嘿一笑,改口唱道:“走西口那个风雪大,哥哥我当兵走天涯...”
沙哑的嗓音在狭小的军帐中回荡,炭火噼啪作响应和着。小栓听着听着,眼睛渐渐有了些湿润。
“哭啥哩?”赵老四瞧见了,粗声粗气地问,却递过一块粗布帕子。
小栓摇摇头,用袖子抹了把脸:“想俺娘了...她眼睛不好,不知道现在谁给她砍柴...”
老陈头往火盆里添了几块炭:“咱这都是这。俄家婆娘带着三个娃,也不知道这个冬咋过。”他沉默片刻,“去年邻村王老二战死了,他婆娘改嫁,娃扔给老丈人带,还好是个有良心滴,抚恤金到是一分没动,留给娃...造孽哟。”
“说这弄啥?”李拐子打断他,朝着栓子那甩了甩头,“吓唬娃哩?”
老陈头瞪眼:“俄说事实么!当兵就是脑袋别裤腰带上,谁不知道明天死活?娃早点明白好!”
小栓的脸色在火光中显得更加苍白。
赵老四见状,踹了老陈头一脚:“你个老怂,净说晦气话!”转头对小栓说:“别听他胡咧咧。俄当兵十年了,这不活得好好的?告诉你,越怕死越容易死。刀来了挡刀,箭来了躲箭,心里就想着‘俄死不了’,保准牟事!”
李拐子嗤笑:“吹吧你!上次见箭雨来了,谁趴得比狗还快?”
赵老四也不恼,嘿嘿一笑:“那叫战术匍匐!你懂个屁!”
帐内气氛轻松了些。小栓小声问:“赵叔,你杀过妖吗?”
赵老四的笑容僵在脸上。炭火噼啪作响,风声穿过营帐缝隙,发出哨子般的尖啸。
“第一次杀妖啊,俄三天没吃下饭。本来以为和杀牲口一样……”老陈头忽然开口,眼睛盯着跳跃的火苗,“那是个狼族的狼崽子,看着比你还小,喉咙被俄捅穿了,血咕嘟咕嘟冒泡,眼睛瞪得老大,好像问俄为啥杀他...”
李拐子接话:“那些恶妖杀咱百姓时可没手软。记得前几天秦大人带我们打下的那个村子不?妇女孩子都没放过,尸体堆得比山高,那女人的死相哟……”
“冤冤相报何时了。”赵老四喃喃道,往火盆里啐了一口,“被占了就占去了呗,咱人族当初何等风光!还要咱小兵卖命。”
老陈头冷笑:“这话你敢出去说?小心脑袋搬家!”
又是一阵沉默。小栓小心翼翼地问:“咱们...能打赢吗?”
三个老兵互看一眼,忽然同时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小栓莫名其妙。
李拐子擦着笑出的眼泪:“娃呀,输赢是将军们操心的事,咱小兵就想咋活到明天。”他压低声音,“告诉你个秘密,真打不赢了,小娃子你就跑!没啥比命重要!”
“你又教娃歪门邪道!”老陈头骂了一句,却也没反驳。
风还在吹着,营区中基本上没有活动着的人,只是时不时有人出来清一清雪。
秦安来到了主帐中,先是谢过了送信的信使,坐下准备看看有哪些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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