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慕青在榻上醒来,身侧已然空荡。
她以为顾兰倾是顾忌军中眼目,早早起身避嫌去了,便也利落地穿戴整齐,出了临时落脚的小院。
北疆的冬日,寒气砭骨,呵气成霜。
慕青懒得去寻热水,径直走到院角,抓起一把干净的新雪,在脸上胡乱揉搓了几下。
刺骨的冰凉瞬间驱散了最后一点睡意,也冻得她唇色愈发殷红。
她环顾四周,并未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心下微异,信步走上依旧残留着战火痕迹的街道。
街道上,一个提着水桶的小兵在微薄的雾气中晃晃悠悠走过来。
她随口问道:“可见到石先生了?”
小兵连忙放下桶,指着城墙方向:“回将军,石先生一早就上城墙了。”
慕青点点头,又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转身踏上登城的马道。
刚踏上城墙最高处的了望台,一幅静谧而宏大的景象便缓缓铺陈开来。
笼罩四野的晨雾正在渐渐消散,而在那雾气将散未散的天际线处,太阳颤巍巍地探出了头。
它此刻还不刺眼,只是一个巨大温润的橘红色圆盘,带着某种怯生的迟疑,从遥远苍茫的大地边缘缓缓向上攀爬。
橘红色的光,温情地浸染着天地。
光线穿过稀薄的、尚未完全退去的雾气,形成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光柱,为寒冷的边塞清晨带来了最初的暖意。
顾兰倾,就独自伫立在这片温柔而磅礴的晨光之中。
慕青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同样望向那无边无际的绚烂天光。
凛冽的寒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带着塞外特有的苍茫气息。
“真怀念啊……”
她轻声叹息,眼中流露出少见的柔和与感慨。
“这样的景色,好多年没有静静看过了。”
前世今生,戎马倥偬,要么在厮杀,要么在奔忙,如此刻这般,静观天地壮阔,竟成奢望。
顾兰倾没有转头,声音在晨风里显得有些飘忽:“我第一次见你,也是在北疆。”
慕青脸上写满了惊讶与难以置信:
“你也来过北疆?我以为……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京城?”
顾兰倾缓缓摇了摇头,依旧望着远方那轮越来越明亮的朝阳,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不是京城。那时我十五岁,随父亲来北疆督察军务。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另一处演兵场上,我看见了你。”
“那时候是傍晚,长河落日,霞光满天,不过也与现在……同样的美。”
慕青脑海中飞速回溯着久远的记忆。
十多年前……
那确实是她随父驻守北疆,最是恣意张扬的年纪。
慕青扶着下巴沉思,许久,顾兰倾以为慕青回想起什么,带着期冀的目光看过去。
却见慕青严肃地点点头,一本正经道:“也是,那时候的我英姿飒爽无比,爱上我也是人之常情。”
顾兰倾:“……”
慕青,永远能在最该动容的时刻,用最理直气壮的语气,说出最令人哭笑不得的话。
“不过,”慕青话锋一转,指尖轻轻敲着斑驳的城墙垛口,目光重新投向远方已完全跃出地平线、金光万丈的太阳。
“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些模糊的影子。那年演武,是不是在饮马川?老头子为了震慑某些不安分的部族,搞了场大阅,我带着一队新兵,演练了一套新琢磨出的破阵枪法。”
她微微眯起眼,试图在记忆的尘埃里打捞得更清晰些:
“当时是傍晚,演练完,我好像记得……你的父亲跟我见了一面。他身边站着个男孩,瘦瘦高高的……原来是你?”
说完,她转过身,背靠城墙,双手抱胸,迎着顾兰倾的目光,挑眉笑道:“十五岁……顾兰倾,你藏得可真深。那时候,你就打着入朝为官、近水楼台的主意了?”
“是。”顾兰倾说得毫不犹豫。
那道在落日熔金中,挥洒着灼热生命力与无匹锋芒的影子,像一簇烈火,猝不及防地撞入他循规蹈矩的少年时代,烧出了一个再也无法填补的洞。
慕青看着他,忽然不说话了。
两人就在盛大的朝阳之中默默对视着。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城头的宁静。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西蒙尼快步走来,他那头银发在日光下晃得人眼生疼。
“刚接到前方游骑回报,戈尔察的残部并未远遁,他们在五十里外的黑石河一带集结,看动向,似乎是在等待援军。另外……我们在一个俘虏身上衣物的夹层里,发现了这个。”
西蒙尼递过来一小卷用油布包裹的绢帛。
慕青接过,展开。
顾兰倾也侧身看来。
他的目光落在一旁几个扭曲的罗斯文字符上。
西蒙尼解释说那是罗斯部族内部使用的密记。
慕青将绢帛递到顾兰倾眼前,指尖点着其上几处齐文的标记。
“看这里……‘黑风隘以西,鹰嘴崖故道’。这条小路,连兵部的堪舆图上都没有标注,是当年父亲为奇袭罗斯左翼,带着亲兵一寸寸探出来的。知道这条路的,除了父亲旧部,便只有……”
顾兰倾替她说了下去:“只有当年随慕老将军巡边、时任监军的齐璃。”
慕青道:“如果戈尔察的精锐骑兵从此处悄无声息插入,绕过沙梁主防线,直扑兵力空虚的陇右道……后果不堪设想。齐璃他这是要将整个北疆西线门户,作为他换取罗斯支持的投名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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