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京城各处商街张灯结彩,夜晚的灯会更是人流如织,喧嚣热闹。
慕青难得清闲,混在人群中闲逛,感受着这久违的市井烟火气。
她正站在一个卖糖人的摊子前,琢磨着给春儿买个什么,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齐音公主,在一群宫人嬷嬷的簇拥下,也正在不远处挑选花灯。
慕青下意识就想避开,脚步刚挪,就听见一声娇叱自身后响起:“站住!”
齐音公主几步走到她面前,下巴微扬,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哟,这不是我们慕少师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儿闲逛?本宫听说,你眼巴巴等着顾丞相向父皇请旨赐婚呢?
可惜啊,人家顾丞相好像根本没这个意思,在朝堂上提都不提。要我说,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别再痴心妄想,纠缠顾丞相了!”
慕青闻言,并不动怒,反而挑了挑眉,语气平淡地反问:“公主殿下今日能出宫了?看来禁足令是解了?恭喜。”
这话正戳到齐音的痛处,她脸色一僵,气得跺脚:“你!”
慕青懒得与她多做口舌之争,微微颔首算是行礼,转身便要离开。
齐音却不依不饶,像是甩不掉的牛皮糖,跟在她旁边,嘴里依旧不干不净地数落着,无非是讽刺她“失宠”、“自作多情”之类。
两人走到一处卖面具和各式小玩意儿的摊位前。
摊子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彩灯、面具,琳琅满目。
慕青被吸引,停下脚步低头细看。
齐音也下意识跟着停下,顺手从摊上拿起一个精巧的白玉兔子灯。
慕青一眼就看中了一个绘制威猛的老虎面具,她拿起来,顺手就戴在了脸上,对着旁边的铜镜照了照,觉得颇为有趣。
齐音见状,立刻把自己手里的兔子灯往摊上一扔,指着慕青脸上的面具,蛮横道:“这个面具,本宫看上了!你给我!”
慕青隔着面具,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指了指摊子另一边挂着的另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老虎面具:“公主,那边还有一个。”
“我不管!我就要你脸上这个!”
齐音不依不饶,公主脾气上来,寸步不让。
慕青实在不想在闹市与她起争执,摇了摇头,伸手便要去摘下面具。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恰好从她们身边经过,似乎是被拥挤的人流推搡了一下,肩膀不经意地擦撞到了齐音。
“哎呀!”
齐音惊呼一声,手里的玉兔灯没拿稳,“啪”地掉在地上,精致的玉片顿时摔碎了一角。
“混账东西!哪个不长眼的,敢撞本宫?!”
齐音勃然大怒,猛地扭头呵斥。
那撞人的男子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正准备道歉。
然而,当他的面容映入齐音眼帘时,她满腔的怒火瞬间卡壳,整个人都愣住了。
只见眼前的男子身形极高,一头罕见的银色短发在璀璨灯火下流淌着月华般的光泽,那双蓝色眼睛此刻带着些许歉意望过来。
佐伊·西蒙尼俯身,动作优雅地拾起那盏摔坏的玉兔灯,用带着异域腔调却十分悦耳的中原官话说道:“美丽的姑娘,实在抱歉,是在下不小心,撞坏了您的灯。”
齐音对上那双摄人心魄的蓝眸,脸上的怒意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飞上双颊的红晕,声音也不自觉地放软了几分:
“没事,你以后小心点便是,本……我今日心情好,就不与你计较了。”
西蒙尼微微一笑,将损坏的灯递给旁边的摊主,又对齐音道:“在下佐伊·西蒙尼,来自罗斯国。为表歉意,姑娘今夜在这条街上看中什么,都由在下买单,可好?”
齐音闻言,立刻又想起了刚才的目标,一指慕青脸上那个老虎面具,对西蒙尼说:“好啊!那我就要她脸上那个面具!”
西蒙尼这才将目光转向旁边戴着老虎面具的慕青。
他礼貌地对慕青说道:“这位姑娘,不知可否割爱?我愿意出十倍的价格买下这个面具。”
慕青简直无语问苍天。
她实在不想再被纠缠,干脆利落地抬手,直接将脸上的老虎面具摘了下来,随手塞到齐音手里:“送你了。”
面具摘下,露出了慕青那张艳丽的脸庞。
灯火映照下,她的面容和几天前的惊鸿一瞥缓缓重合,佐伊·西蒙尼整个人彻底僵在原地。
他难以置信地紧紧盯着慕青。
是她!
竟然是她!
那天在凌霄塔顶,衣袂飘飘,引动风雷,让他一见倾心、魂牵梦萦的神女!
此时,一个身影观望着这边,自不远处屋顶一闪而逝。
西蒙尼强行压下心头的激动,转而换上了一副带着歉然与礼貌的微笑,对着慕青微微躬身:“是在下唐突了,多谢姑娘割爱。”
慕青觉得这异邦人有些奇怪,但并未深究。
只点了点头,不欲再多停留,转身便没入了熙攘的人群中。
西蒙尼转而看向身旁的齐音,重新挂上那迷人的笑容:“不知在下是否有这个荣幸,陪您继续游览这美妙的灯会?”
两人并肩在灯火阑珊的街市上漫步。
西蒙尼谈吐风趣,见识广博,不时说起罗斯国的风土人情,或是海上航行的奇遇,引得齐音笑声不断。
他还随手变了几手来自西方的“戏法”,比如将一枚银币在指间消失又出现,或是凭空在手心变出一颗里面有有液体流动的水晶球送给齐音,更是让这位公主看得惊喜连连,心不由自主地越跳越快。
就在他们走到一处相对开阔的广场时——
“咻——嘭!”
一朵硕大的烟花在夜空中轰然绽放。
紧接着,第二朵、第三朵……无数绚丽的烟花争先恐后地冲上云霄,将整个夜空渲染得如同白昼般璀璨夺目。
“哇!快看!”
人群瞬间沸腾了,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仰头望向这难得的盛景,发出阵阵惊叹。
人潮在激动中涌动起来。
齐音原本被宫人嬷嬷们紧紧围着,但巨大的声浪和拥挤的人流瞬间冲散了他们。
齐音只觉得被人从四面八方推搡着,身不由己地离原来的位置越来越远。
她呼喊,但震耳欲聋的烟花爆炸声淹没了她所有的声音,身边的陌生人只顾着看天,根本无人注意到这位惊慌失措的公主。
恐慌瞬间攫住了她。
就在这时,一只有力的大手猛地从身后伸了过来,死死捂住了她的口鼻!
“唔!唔唔!”
齐音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拼命挣扎,双脚乱蹬,却根本无法挣脱那铁钳般的束缚。
窒息感阵阵袭来,视线开始模糊。
在意识涣散的边缘,她拼命望向人群,希望能有人发现她。
模糊的视野中,她似乎看到了那头显眼的银色短发。
西蒙尼正焦急地四处张望。
救命!救救我!
齐音用尽最后力气发出微弱的呜咽,希望他能看过来。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西蒙尼猛地转头,视线穿透混乱的人群,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身影。
他看起来无比的惊慌与焦急,张嘴似乎想大喊,脚下也朝着她的方向冲来。
然而,距离太远了,人潮太密了。
齐音只觉得捂住口鼻的手更加用力,一股奇怪的甜腻气味涌入鼻腔,西蒙尼那张写满惊慌的俊美脸庞在她眼中越来越模糊。
最终,她彻底陷入无边的黑暗,失去了所有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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