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具间的门把手停止了转动。
林怀安后背紧贴着冰冷墙壁,金属水管的凉意透过掌心渗入皮肤。
他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
门外是一片死寂,但他知道,那个东西没走。
一种带着审视意味的冰冷“注视感”正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牢牢锁定着他。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每一秒都像是在粘稠的胶质中艰难爬行。
他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闷撞击的声音,还有血液流过太阳穴时带来的细微搏动。右手紧握的水管因为过度用力,指节有些发白。
归序的意念再次传来,这次带着更清晰的图像碎片。
一个穿着鲜红制服的身影,如同凝固的雕塑般立在门外,脸上是那种毫无温度的“微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板。
同时,一股关于“束缚”和“界限”的概念也涌入林怀安的脑海。
是规则限制了门外的存在,它不能,或者至少不能轻易地强行闯入这个未被它标记或允许进入的空间。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林怀安不敢有丝毫放松。
谁知道这规则能维持多久?或者,这红衣东西会不会有别的办法?
对峙在无声中持续。
林怀安甚至能想象出门外那东西静止不动的样子,像商场橱窗里穿着时髦的假人,只是它散发的不是塑料味,而是某种更阴冷的东西。
他调整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脚,动作轻微得几乎不存在。
他的目光在狭小的工具间内扫视。
扫帚,水桶,一些看不清用途的瓶罐,积着厚厚的灰尘。
然后,他的视线定格在门后角落的一个杂物堆上。
那里,一面边框是廉价塑料的巴掌大的小镜子,正斜靠在墙壁上,镜面朝外,蒙着一层灰。
林怀安的心脏猛地一跳。
规则一的内容瞬间闪过脑海:灯光闪烁时,请勿直视镜中的您。
虽然此刻灯光稳定,但这面镜子的存在本身就像个潜在的陷阱。
谁知道它会不会突然映照出什么不该看的东西?门外的红衣东西又能否通过镜子做点什么?
他必须处理掉它。
他小心翼翼地,几乎是一寸寸地挪动脚步,避免发出任何声响,靠近那面镜子。
归序的意念传来轻微的“认可”情绪。他蹲下身,从旁边一个敞开的工具箱里摸索出一块看起来像是擦机器的粗布。
他屏住呼吸,用这块脏布小心翼翼地覆盖在镜面上,确保没有一丝镜面暴露在外。
做完这个动作,他才感觉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丁点。
就在镜子被完全覆盖的下一秒,门外的“注视感”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
归序的意念捕捉到了这丝变化,传递来一种“困惑”与“失去焦点”的模糊感觉。
那红衣东西似乎某种程度上是依靠镜子来感知的?难道是镜子的存在增强了它的感知?
这个发现让林怀安心头微动。
但他来不及细想,因为紧接着,门外终于有了新的动静。
那僵立不动的存在似乎放弃了某种尝试。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不再是靠近,而是朝着走廊的另一端,不疾不徐地远去。
嗒,嗒,嗒……
脚步声规律而平稳,逐渐减弱,最终彻底消失在走廊深沉的寂静里。
林怀安没有立刻动。
他依旧维持着隐匿的姿态,靠着墙壁,又等待了将近五分钟,直到归序的意念确认那代表着“红色”的威胁已经真正离开这片区域,并且短时间内没有返回的迹象,他才缓缓吐出一口一直憋在胸口的浊气。
冷汗已经浸湿了他后背的衣料,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带来一阵不适的凉意。
他松开握着水管的手,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
危机暂时解除。
他谨慎地再次将眼睛凑近门缝。
走廊空荡荡的,只有远处安全出口指示牌散发着幽绿的光芒,映照着斑驳的墙壁和积尘的地毯。
那抹刺眼的红色已经不见了踪影。
但他知道,猎手仍在暗处徘徊。
这个酒店里,红色的威胁绝不止一个,而且它们似乎拥有某种程度的感知和追踪能力。
黑衣老妇的警告绝非空穴来风。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他必须尽快离开工具间,继续前往四楼东侧的档案室。
归序对“引路盘”碎片的感应依旧明确地指向那个方向。
他轻轻推开工具间的门,动作缓慢而无声。
门轴发出极其细微的嘎吱声,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让他心头一紧。
他侧身闪出,迅速将门带好,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走廊两端。
确认安全后,他立刻朝着楼梯间的方向快步走去。脚步放得很轻,但速度比之前更快。
经过那个红色的消防箱时,他刻意避开了其光洁表面的反射角度,眼角余光都不曾扫过。
再次踏上通往四楼的旋转楼梯,地毯吸音的效果让他感觉自己像个幽灵。
墙壁上的镜子如同沉默的监视者,他紧贴着内侧,利用楼梯本身的结构遮挡,尽可能减少暴露在镜面视野中的时间。
四楼的格局与下面几层略有不同。
走廊更加宽敞,天花板更高,装饰却显得更为古旧和厚重。
壁灯是那种带着灯罩的老款式,但多数已经不亮,只有零星几盏提供着昏黄的光线,使得走廊大部分区域都笼罩在深深的阴影里。
空气里的灰尘味更浓,还混杂着一种旧纸张和皮革特有的气味。
“东侧……”林怀安默念着,沿着走廊向右走去。
这里的客房房门看起来更加厚重,门牌是黄铜材质,但氧化发黑,需要凑得很近才能勉强辨认上面的号码。
一些房门虚掩着,里面黑洞洞的,散发出不详的气息。
林怀安没有冒险进入,他的目标是明确的。
归序的意念丝线变得活跃起来,指向性越来越强,仿佛目标近在咫尺。
终于,在走廊接近尽头的地方,他看到了一个深色木质的大门。
门楣上方挂着一个同样氧化发黑的黄铜牌子,上面刻着“档案室”三个字。
门没有锁。林怀安轻轻一推,沉重的木门发出低沉的摩擦声,向内开启。
档案室内部比想象中还要巨大。
高高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一排排紧密地排列着,直抵布满蛛网的天花板。
书架上塞满了各种颜色的档案盒、文件夹和厚重的册籍,大部分都覆盖着厚厚的灰尘。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纸张霉变和灰尘的味道,几乎让人窒息。
光线极其昏暗,只有几盏悬挂在书架之间的老旧吊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书架间的过道。
这里仿佛是时间的坟墓,埋葬着无数被遗忘的记录。
林怀安掩上门,站在原地适应了一下光线和气味。
归序的意念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迫切,如同指南针找到了磁极,明确地指向档案室的深处,某个特定的方向。
他深吸一口带着霉味的空气,开始深入这片文件的森林。
书架间的过道狭窄而逼仄,头顶的灯光时明时暗。
他的脚步声被地毯和堆积的灰尘吸收,只有衣角摩擦过书架时带起的细微声响。
他遵循着归序的指引,在迷宫般的书架间穿行。
一些档案盒的标签已经模糊脱落,有些文件夹散开,露出里面泛黄脆弱的纸张,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手写体或老式打字机打出的字迹。
他瞥见一些零散的词语或短语:“入住率异常波动”、“客人投诉(处理完毕)”、“镜面维护记录”……
他强忍着不去仔细翻阅,当务之急是找到引路盘碎片。
在绕过一排标着“1960-1969年客房服务记录”的书架后,归序的意念猛地变得强烈起来。
目标就在前方。
那是一个看起来更老旧一些的金属档案柜,放在一个角落里,上面布满了锈迹。
柜子的一个抽屉半开着。
林怀安走近,借着旁边书架缝隙透过的微弱光线,看向那个半开的抽屉。
里面没有文件,只在抽屉底部,静静地躺着一块大约有他半个手掌大小的物体。
那物体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金属光泽,表面刻满了无法理解的扭曲的符文,材质非金非木,触手冰凉。
又一块“引路盘”碎片。
林怀安心中一阵激动,伸手将其拿起。
碎片入手沉重,那股熟悉的的能量波动清晰地传递过来。
他将其与之前得到的那块碎片并排放在一起,两者的边缘立刻产生了微弱的吸引力,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了一起,结合处的刻痕完美连接。
拼接后的碎片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和归序的共鸣感都明显增强了。
就在他拿起碎片的瞬间,归序的意念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波动,不再是单纯的指引或警示,而是一股强烈的信息流。
影像有些模糊和跳跃:一个穿着红衣的身影正以一种非人的扭曲姿态,沿着楼梯快速向上移动,方向似乎就是四楼。
同时,另一个影像碎片闪过:档案室门口,那双空洞的带着标准微笑的眼睛,正透过门缝向内窥视。
不好!被发现了!
或者说,他触碰到引路盘碎片的行为,引来了什么东西。
林怀安瞬间将拼接好的引路盘碎片塞进口袋,身体猛地绷紧。他侧耳倾听。
档案室里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但归序的预警绝不会错。
他迅速观察四周。
这个角落相对隐蔽,但一旦被堵住,几乎没有退路。
他必须移动,不能坐以待毙。
他猫着腰,借助高大书架的阴影,朝着与档案室大门相反的地方潜行。
那里似乎还有更多的书架,或许能找到藏身之处,或者另一个出口。
他的动作尽可能轻快,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口袋里的引路盘碎片散发着持续的冰凉感,归序的意念丝线高度紧绷,如同最灵敏的雷达,不断扫描着周围的环境,传递着危险的方位。
他能感觉到,那个红色的东西已经进入了档案室。
一种带着恶意的气息开始在这片充满尘埃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它走得不快,像是在悠闲地巡视自己的领地,脚步声很轻,但在绝对的寂静中,如同踩在人的心尖上。
林怀安躲在一排标着“人事档案”的书架后面,屏住呼吸。
透过书架缝隙,他能看到远处过道里,一抹刺眼的红色正缓缓移动。
不是之前那个男性服务生。
这个身影更娇小,像是个女性,同样穿着笔挺的红色制服,步伐僵硬,脸上挂着那种如同面具般的标准微笑,眼神空洞地扫视着两侧的书架。
它在搜索。
林怀安缓缓后退,试图与它拉开距离,同时寻找着摆脱它的方法。
规则七说遇到红色要躲进有光房间反锁门,但这档案室里哪有真正的“房间”?
只有无尽的书架和过道。
他的目光扫过书架上的档案盒,突然,一个念头闪过。
规则……
这些规则纸条会不会也存在于档案室里?或许能有针对当前情况的规则?
他一边留意着那抹红色的动向,一边快速地在身旁的书架上搜寻。
灰尘簌簌落下。大部分档案盒都封存完好,标签模糊。
就在这时,他的指尖触碰到一个放在书架边缘没有盒盖的文件夹。
文件夹很薄,里面只有一张纸。
他迅速将其抽出。
纸张质地和之前看到的规则纸条类似,上面是印刷体字迹:
【规则十七:档案室内请保持绝对安静。任何超过三十分贝的声响都可能惊醒沉睡的记录。】
惊醒沉睡的记录?这是什么意思?
林怀安皱紧眉头。但这规则至少给了他一个提示:尽量别发出声音。
他将纸条塞进口袋,继续移动。
那红色身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停顿了一下,朝着他刚才藏身的大致方向转了过来。
林怀安立刻矮身,钻进另一排书架的阴影里。
就在他刚躲好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之前他藏身的那排书架上方,一个原本静止不动的积满灰尘的档案盒,似乎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被刚才细微的动静“惊醒”了。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规则十七是真的,而且后果似乎不仅仅是引来红色员工那么简单!
他更加小心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不,是踩在刀刃上。
档案室深处的光线愈发昏暗,书架排列也更加密集杂乱,仿佛多年无人打理。
空气里的霉味几乎凝成实质。
那红色身影依旧在不紧不慢地搜索,距离时远时近。
林怀安依靠归序的预警和书架的掩护,艰难地周旋着。
在一次险些与那红色身影迎面撞上的危机后,林怀安被迫躲进了一个由几个书架围成的更加阴暗的死角。
这里堆放着一些破损废弃的档案盒和散落的纸张,气味更难闻。
他背靠着一个冰冷的铁质书架,大口喘着气,尽量不发出声音。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会被耗死在这里。
必须想办法彻底摆脱它,或者离开档案室。
他的目光落在角落一堆废弃物品上。
那里有一个老旧的木质手推车,大概是以前用来运送文件的,轮子已经锈死。
车上堆着一些烂掉的纸箱和一面用厚布盖着的立式穿衣镜大小的物体?
镜子?
林怀安心头一跳。规则一和规则十三都对镜子有严格限制。
但此刻,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中形成。
林怀安深吸一口气,开始行动。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那面被覆盖的镜子,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泡沫。
他不能直接触碰镜面,也不能让覆盖物掉落。
那红色身影的脚步声正在靠近这个死角。
林怀安估算着距离和角度。
他需要在那东西进入视线范围的瞬间,制造一个足够吸引它注意力的“异常”,同时自己必须立刻远离镜子,避免被波及。
他选中了旁边书架上一个塞满沉重档案册的档案盒。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将全身力量凝聚在手臂上。
脚步声到了死角入口。
林怀安猛地用肩膀撞向那个不稳定的书架!
“哐当!”
一声不算响亮但在此地绝对“超标”的闷响传来,被撞击的书架剧烈摇晃,顶部的那个档案盒应声滑落,重重砸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里面的文件四散飞扬。
几乎在撞击发出的同时,林怀安已经如同受惊的兔子,朝着死角的另一个方向,也就是与镜子所在位置相反的方向,全力扑出,就地一滚,躲到了另一个书架的后面,心脏狂跳。
他制造了声响,违反了规则十七。
几乎在档案盒落地的下一秒,死角入口处,那抹红色的身影骤然出现。
它那标准化的微笑依旧挂在脸上,但空洞的眼睛瞬间锁定了地上散落的文件,以及那面因为刚才书架震动而覆盖物滑落了一角,露出部分光洁镜面的立式镜。
镜子里,映照出了那红色身影的倒影,以及地上狼藉的文件。
然后,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地上那些散落的泛黄的纸张,突然无风自动,哗啦啦地翻动起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快速翻阅。
纸张上那些褪色的字迹开始扭曲蠕动,像是拥有了生命。与此同时,周围的书架上,越来越多的档案盒开始发出“咔哒咔哒”的轻微响声,如同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苏醒,试图挣脱束缚。
而被镜子映照到的红色身影,动作明显僵硬了一下。
它似乎对镜子有所顾忌,或者说,镜子映照出的它的影像,与它本身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干扰。
它的注意力被地上“活”过来的文件和自己镜中的倒影分散了。
林怀安没有任何犹豫,趁着这片突如其来的混乱,沿着书架间的阴影,朝着记忆中大门的方位发足狂奔。
他不敢回头,只能听到身后传来纸张疯狂翻动的哗啦声,以及某种仿佛无数人梦呓般的嗡鸣正在档案室深处响起。
规则十七被触发的后果正在显现,“沉睡的记录”被惊醒了!
他一路冲到档案室大门,猛地拉开门冲了出去,然后反手将门重重关上。
背靠着冰冷的木门,他能感觉到门板后面传来的细微震动和模糊的嘈杂声。
那红色东西和那些“苏醒的记录”似乎暂时被关在了里面。
他不敢停留,沿着走廊向楼梯口跑去。直到跑下楼梯,来到相对熟悉的三楼,才敢停下来,扶着墙壁剧烈喘息。
冷汗已经浸透全身,肺部火辣辣地疼。
这一次,真是险之又险。
利用规则对抗规则,如同在悬崖边行走。
他摸了摸口袋,引路盘碎片还在。归序的意念传来一丝“疲惫”但“赞许”的情绪,似乎刚才屏蔽镜子影响和辅助计算风险对祂也是不小的消耗。
猎手仍在暗处徘徊。
而且,他似乎把这个档案室变成了一个更危险的地方。
但无论如何,他拿到了第二块碎片,并且活了下来。
他需要找个地方休息,整理一下收获,然后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四楼看来是不能久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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