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消散,那缕幽蓝光丝也彻底缩回林怀安胸前,再无动静。
地下甬道重新被浓稠的黑暗与污浊的气息包裹,只有陈寻手中那块萤石散发着稳定但微弱的白光,映照着几人凝重且疲惫的脸。
“刚才影像里……那条项链……”阿雅率先打破沉默,声音还带着一丝因紧张而残留的颤抖,她目光急切地扫视着脚下及腰深的浑浊水面和旁边的淤泥滩。
陈寻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短刃归鞘,将萤石举高了些,冷静地开口:“我们分头找找吧,注意安全,范围就在这附近。”
她的目光扫过林怀安苍白的面孔和被他无意识紧捂着的胸口,补充道:“怀安,你和老周一组,负责这边。阿雅,跟我去前面看看。”
老周啐掉嘴里那点血腥沫子,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抡起那根钢筋就开始在浑浊的水里和岸边的淤泥中用力搅动翻找,动作粗暴,水花四溅。
他一边搅和一边骂骂咧咧:“这鬼地方,尽出些恶心人的玩意儿,找条项链跟大海捞针似的……呸,这水真臭!”
林怀安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因过度消耗和精神紧绷带来的闷痛感,也强打起精神,学着老周的样子,用手在黏滑恶心的淤泥中摸索。
他的动作比老周细致许多,手指仔细分辨着每一块碰到的硬物,碎石,烂木头,甚至不知名小动物的骨骸,每一次触碰都让他头皮发麻,但他强迫自己继续,生怕错过任何可能的线索。
指尖传来的冰冷滑腻触感让他胃里一阵翻腾,但他咬紧牙关忍耐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找到它,这可能是他们离开这鬼地方、甚至保住性命的关键,也能让归序……安心休息。
他摸索得很慢,几乎是一寸一寸地向前推进,污泥沾满了他的手臂和衣服前襟,他也毫不在意。
时间在压抑的搜寻中缓慢流逝。
污水的腥臭和淤泥的腐败气味不断钻入鼻腔,耳边只有哗啦哗啦的搅水声和粗重的呼吸声。
“他娘的,这破地方,东西到底藏哪个犄角旮旯了……”老周有些不耐烦地抱怨着,又一钢筋狠狠插进淤泥里,溅起的黑点落在旁边林怀安的脸上。
林怀安只是默默擦掉,继续自己的工作。
他注意到老周搜索的方式非常狂野,覆盖范围大但不够精细,于是他有意识地调整自己的搜索区域,专注于老周可能遗漏的角落,比如石壁与淤泥交接的缝隙,一些被杂物半掩埋的小坑洞。
陈寻和阿雅那边也传来了动静。
陈寻用短刃小心地拨开一丛从石壁上垂下来的像是变异水草的东西,检查后面的空隙。
阿雅则跪在稍微干燥一点的岸边,不顾脏污,用手一点点挖掘着看起来可能藏东西的松软泥地。
找了大概十几分钟,依旧一无所获。
老周的耐心似乎快要耗尽了,他开始用钢筋胡乱拍打水面,发出啪啪的响声,嘴里嘟囔着:“是不是搞错了?那玩意儿说不定早被冲走了,或者根本不在……”
“影像显示的位置就在这附近,再仔细找找。”陈寻头也不回,声音依旧平稳,但手下探查的动作明显加快了一些。
阿雅也有些气馁,她直起腰,揉了揉发酸的膝盖,脸上沾了不少泥点,看起来有些狼狈。
“会不会需要我们触发什么条件?或者……”她看向林怀安,“需要归序的力量感应一下?”
林怀安摇了摇头,手依旧捂在胸前,感受着那片几乎察觉不到的冰凉。“祂现在……不能再被打扰了。”
就在这时,林怀安摸索的手指突然碰到一个不同于石块或腐烂木头的硬物。
那东西触手并不大,边缘圆润,表面似乎异常光滑,即使在淤泥中也隐隐传递来一丝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温润感,像是一块被流水打磨了千万年的温玉,只是被埋没在这污秽之中。
他心脏猛地一跳,手上动作加快,小心地将那东西从厚重的淤泥里挖了出来。
捧到眼前,借着陈寻那边投来的些许萤石光芒,他看到掌心中静静躺着一枚项链。
项链的链子似乎是某种普通的金属,已经有些发黑,但坠子却清晰可见。
此刻,这羽翼坠子正散发着微弱却毋庸置疑的白色柔光,在这片污秽黑暗中,如同遗世独立的珍宝,纯净而温暖,光芒虽然微弱,却顽强地驱散了紧贴着它的一小圈黑暗。
“找到了!”
林怀安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拂去坠子上沾染的污泥,那羽翼的光芒似乎随之更清晰了一点,像是一颗蒙尘的星星被擦亮了。
他这边的动静立刻吸引了其他三人。
陈寻和阿雅迅速靠拢过来,老周也拖着钢筋凑近,三双眼睛都聚焦在那枚发光的羽翼项链上。
“就是影像里的那条!”阿雅语气肯定,带着发现关键物品的兴奋,她几乎想伸手去触摸,又及时克制住了。
陈寻从林怀安手中接过项链,入手瞬间,她冷峻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很温暖。”她言简意赅地评价,仔细看了看那羽翼坠子,然后将其递还给林怀安,“你试试。”
林怀安接过项链,那温润的暖意顺着掌心蔓延开来,奇异地驱散了一些身处地下污水环境带来的阴冷不适感,甚至连胸口因印记和过度消耗带来的隐痛都似乎缓和了一丝。
他依言将项链戴在自己的脖子上。
羽翼坠子贴上皮肤的瞬间,那股暖意更加明显,仿佛有一股温和的热流缓缓注入四肢百骸,让他疲惫不堪的身体得到了一丝慰藉。
他下意识地集中精神,尝试去沟通、或者说去激发这项链中蕴含的力量。
起初并没有什么反应,就在他有些疑惑时,他感觉到胸前的坠子微微发热,仿佛与他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
下一刻,以他胸前的羽翼坠子为中心,一圈柔和而稳定的白色光晕悄然扩散开来,如同一个无声绽放的光之涟漪。
这光晕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瞬间将周围十几米范围内的黑暗驱散得一干二净。
脚下的污水、两侧湿滑的石壁、地上狼藉的淤泥……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片柔和白光的照耀下清晰呈现,范围远比之前归序那幽蓝光芒所能照亮的要大得多,光线也更加稳定,更令人安心。
这光不像归序的光那样带着疏离和冰冷,而是充满了某种生命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放松和安全。
“这光……好舒服。”阿雅忍不住轻声感叹,下意识地向前一步,更靠近林怀安一些,仿佛那光芒能带来某种精神上的慰藉,她脸上紧绷的线条也柔和了些许。
仿佛是为了验证这光芒的效果,前方不远处的黑暗中,几只刚刚凝聚成形,蠢蠢欲动的弱小雾怪,被这突如其来的白光一照,立刻发出类似受惊的细微嘶嘶声。
它们扭曲的身体像是被烫到一样收缩起来,迅速向后退去,重新融入更远处的黑暗之中,不敢再靠近。
“有用!这东西真的能驱散那些鬼东西!”老周瞪大了眼睛,粗犷的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喜色,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光晕边缘,好奇地打量着,“嘿,这玩意儿比手电筒好使多了!”
随即他又看向林怀安胸前那依旧毫无动静的幽蓝光晕所在的位置,咂了咂嘴:“可比你那小祖宗现在亮堂多了,也暖和。”
林怀安没有理会老周后半句的调侃,他的心神都沉浸在这“心光”项链带来的奇异感受中。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项链中蕴含的力量与归序那种偏向“净化”与“威慑”的力量不同,它更温和,更偏向于“守护”与“驱邪”,带着一种源自生命本身的坚韧与勇气。
握着胸前的羽翼坠子,他仿佛能感受到影像中那位母亲誓死保护孩子的决心与爱,这股力量沉重而温暖。
阿雅看着这片稳定扩大的光明区域,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想起之前在书房找到的那本残破日记上的话,激动地抓住林怀安的胳膊。
“林先生!‘唯有心光可辨真伪’!这项链,这项链发出的光,会不会就是日记里提到的‘心光’?它……它也许真的能帮助我们分辨出每个人被赋予的‘身份’?”
这个猜测让所有人都精神一振。如果真是这样,那困扰他们的最大谜团之一就有了突破口。
“辨认真伪?怎么辨?”老周挠了挠他那板寸头,满脸疑惑,“难道戴着这玩意儿看人还能看出花来?还能看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陈寻目光锐利地看向林怀安,直接道:“试试。”
林怀安点点头,他收敛心神,更加集中注意力,尝试着将“心光”的力量专注于视觉。他先是看向陈寻。
在柔和白光的笼罩下,陈寻依旧是那副冷静寡言的模样,但林怀安却隐约感觉到,在她周身,似乎萦绕着一层异常锐利稳定的“气息”,那感觉……很像她手中那把时刻准备出击的短刃,精准,高效,充满决断力,仿佛任何威胁靠近都会被其无情斩断。
一种“守护之刃”的感觉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林怀安心头,并非具体的形象,而是一种强烈的直觉。
“陈寻,”林怀安斟酌着用语,试图将那种模糊的感觉具体化,“给我的感觉,很锐利,很稳定,像是……一把出鞘的刀,在守护着什么。”
他无法描述得更精确,但这已经是他能捕捉到的全部信息。
陈寻闻言,眼神微动,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道:“继续。”她似乎对这个描述并不意外。
林怀安又将目光转向老周。
在老周身上,他感受到的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厚重,蛮横,带着点不管不顾的冲动,像是一面厚重却有些莽撞的盾牌,或者说一堵倾向于用力量粉碎前方障碍的墙。
这种感觉,与之前在黑市接触时,那个谨慎狡猾,信息灵通的老周给人的印象颇有出入。
此刻的老周,更像是一个纯粹的武力担当,心思直来直去。
“老周,”林怀安微微蹙眉,“感觉……很厚重,很有力量,但……”他顿了顿,选择了一个相对中性的词,“比较直接。”他没好意思说“莽撞”。
“直接?嘿,老子向来有啥说啥,看不惯就干!”老周浑不在意地拍了拍结实的胸脯,对林怀安的描述似乎还挺满意,甚至有点自豪,“弯弯绕绕的多没劲!”
最后,林怀安看向提出这个猜测的阿雅。
在阿雅身上,他感受到的“气息”则微弱得多,是一种带着些许不安但又努力保持冷静观察的感觉,像是一只警惕观察着环境的小兽,随时准备躲藏或逃跑。
这与她一路上的表现倒也吻合,她并非战斗人员,更多是辅助和观察。
“阿雅,”林怀安如实相告,“感觉比较微弱,似乎在小心地观察着什么。”
阿雅点了点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反而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看来这项链真的有效!我们感受到的彼此那种独特的‘气息’,很可能就是规则赋予我们的‘身份标签’在外界刺激下的隐性体现!只是之前没有‘心光’这种媒介,我们无法感知到!”
为了进一步验证,并且看看不同人使用项链是否效果相同,林怀安将项链取下,递给陈寻:“陈寻,你试试。”
陈寻依言戴上。
当她集中精神激发“心光”时,白色的光晕同样稳定地扩散开来,范围与林怀安使用时似乎并无二致。
她目光扫过林怀安、老周和阿雅,她的观察更快,更冷静,如同扫描仪一般,片刻后,清冷的声音响起:“怀安,感觉像……紧抱着什么东西,很固执。老周,一堵墙。阿雅,确实很弱,在躲。”
描述方式不同,用词更简洁冷硬,但核心感受与林怀安之前的感觉基本一致。
林怀安的“紧抱东西”对应“守护之刃”感知到的“守护执念”,老周的“一堵墙”对应“厚重直接”,阿雅的“在躲”对应“小心观察”。
接着项链又传到老周手里。
老周戴上后,憋红了脸,努力集中精神,那白光倒是亮了起来,但他瞪着眼睛看了半天,眉头拧成了疙瘩,挠着头烦躁地说:“啥感觉不感觉的?就看你们还是你们啊!非要说……这小子像个护崽的母鸡,陈妹子像个冰疙瘩,阿雅妹子……嗯,像只兔子。”
他努力想表达,但词汇匮乏,只能找出这些粗浅的比喻。
最后轮到阿雅。
她戴上项链,白光再次亮起。
她仔细地感受了一下,然后有些不确定地说:“林先生给我的感觉……很温暖,很想靠近。陈寻姐姐……有点不敢直视,有点怕。老周大哥……感觉很……冲,想离远点。”她的描述更侧重于自身的情感反应和直觉。
而当阿雅佩戴项链时,林怀安和陈寻都隐约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代表“身份”的独特气息,似乎比他们佩戴时要微弱一些,模糊一些,不如他们使用时感知他人那样清晰。
这可能与她对项链力量的适应性或者她自身“身份”的特性有关。
所有测试完成,项链重新回到了林怀安手中。
他摩挲着温润的羽翼坠子,那持续的暖意让他疲惫的精神振奋了不少。
他回顾着刚才一系列的试验结果,对比每个人的描述和感受,结合之前找到的真相碎片里透露的信息,以及那本日记的提示,脑海中逐渐勾勒出一个清晰的图景。
“看来,‘心光’不仅能驱雾辟邪,照亮前路,”林怀安总结道,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同伴,语气带着一丝豁然开朗的明悟,“它更像是一面镜子,或者一种催化剂,能映照并放大我们每个人被规则赋予的、内在的‘倾向’,也就是我们的‘身份’。”
他顿了顿,继续深入分析,声音在幽暗的甬道中清晰地传递开来,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冷静:“而‘信任之链’,恐怕不仅仅是指我们口头上的承诺或者暂时的合作。
“它需要我们在行动中,真正理解、认可并发挥出彼此‘身份’的作用,将不同特质的‘身份’力量互补起来,形成一个稳固的整体。
“比如,‘守护之刃’负责清除威胁,‘厚重之墙’抵御正面冲击,‘敏锐之眼’观察预警,而某种‘守护核心’则提供稳定和支持……
“只有这样,才能对抗这座城里弥漫的、导致其最终毁灭的‘背叛’与‘猜忌’。”
他低头看了一眼掌心安静躺着的羽翼项链,那柔和的白光仿佛也印证着他的猜想。
这项链不仅是一件强大的辅助道具,更是指引他们如何在这个诡异副本中生存并完成任务的关键。
“这项链,”林怀安抬起头,目光变得坚定,“或许就是建立那条真正‘信任之链’的关键道具和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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