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门合拢的巨响在狭小书房内回荡,震得人耳膜发闷,最后一丝外界的光线也被彻底隔绝。
门被锁死了。
陈寻第一个冲到门边,肩膀抵住冰冷的金属门板,身体重心下沉,猛地发力撞击。
沉闷的撞击声接连响起,像是擂响了一面实心金属鼓,门板纹丝不动,连轻微的晃动都没有。
她立刻改变策略,双手抓住那冰凉刺手的门把,双脚蹬住地面,身体后仰,用尽全身力气向后拉。
门把手仿佛焊死在门上,纹丝不动,只在掌心留下冰冷的触感和徒劳的反馈。
“别白费力气了,”老周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烦躁,他大步走到门边,挤开陈寻,粗壮得像萝卜的手指沿着金属门框与石壁的连接处细细摸索,指甲刮过粗糙的石面和冰冷的金属。
“连根头发丝都插不进去。这玩意儿结构邪门,不是普通的门,光靠蛮力估计没戏。”
他边说边不解气地抬起穿着厚重工装靴的脚,狠狠踹在门板下方。
哐当一声闷响,在密闭空间里格外刺耳,门板依旧,反而震落了些许头顶的灰尘,洒了他一头一脸。
老周骂了句粗话,胡乱抹了把脸。
阿雅靠在那个散落一地的书架旁,脸色比刚才对付盔甲守卫时还要苍白,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空气……门完全封死了,这里的空气存量有限,我们这么多人,能撑多久?”
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口鼻,仿佛这样就能减少氧气的消耗,眼神里透出的恐慌比面对怪物时更甚。
密闭空间带来的无形压力,正悄然蚕食着每个人的神经。
林怀安背靠着那张布满灰尘和划痕的木质书桌,胸口那灼烧般的痛感尚未完全消退,每一次稍深的呼吸都牵扯着隐痛。
他看着陈寻徒劳地尝试,看着老周焦躁地检查,看着阿雅眼中无法掩饰的惶恐,强迫自己深吸了一口带着陈年纸张霉味和浓重尘埃的空气。
他知道,慌乱是现在最无用的东西。
他的目光落回自己的掌心。
那团幽蓝色的光晕比之前更加黯淡,几乎透明,像即将熄灭的烛火,微弱地起伏着,仿佛随时会消散。
归序传递来的意念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充满了极致的疲惫和虚弱,但那一丝与他之间的联系却顽强地维系着。
刚才为了挡下那足以劈开他头颅的断剑,祂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先别自乱阵脚,”林怀安开口,声音因为胸口的闷痛和刻意压制情绪而显得低哑,却带着一种试图稳定局的力量,“刀子还在外面,他没立刻杀进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顾忌什么,要么就是这个房间本身,还藏着我们没发现的东西。”
他轻轻用指尖碰了碰掌心的光晕,那冰凉的触感奇异地让他纷乱的心绪稍微沉淀下来。
光晕微弱地回应了一下,像疲惫的眨眼。
陈寻停止了无谓的冲撞,退后一步,胸膛微微起伏,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开始系统地扫视整个房间。
除了那扇将他们困死的铜门,三面都是斑驳的石壁,堆放着更多腐朽破烂的木箱,散落着大量字迹模糊的书籍和纸张,一眼望去,完全是个绝境。
“找。”陈寻言简意赅地下令,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硬,“任何不寻常的地方,机关,暗格,或者……其他可能的出口。动作快。”
老周啐了一口带灰的唾沫,开始粗暴地翻动那些破烂木箱。
干燥腐朽的木头在他手里发出刺耳的断裂声,轻易就被掰开,然后躺在地上被踩碎,里面除了蓬起的一团团黑色絮状物和几只惊慌逃窜的潮虫,空无一物。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熊,在有限的空间里制造着破坏和噪音。
阿雅也强压下对空气的恐惧,走到一侧石壁前,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从齐眉高的位置开始,在冰冷粗糙的石面上一点点按压,试图寻找可能存在的缝隙或者松动的石块。
她的动作仔细却难掩焦急。
林怀安没有立刻加入搜索。
他依旧靠着书桌,节省体力,同时视线缓缓移动,不放过任何角落。
归序的状态极差,急需时间恢复,而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追随着那团悬浮在他身前,光芒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光晕。
幽蓝的光晕像是无意识的飘荡,又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缓缓移向了房间一侧,那排之前被他们推开,此刻歪斜倒地的书架原本所在的位置。
光晕在空出来的那片石壁前徘徊不去,光芒闪烁的节奏变得有些奇特,不再是之前那种虚弱无力的明灭,而是带着某种规律的脉动,如同微弱的心跳。
林怀安心中一动。
归序的本质特殊,祂对能量流动,对空间结构的感知,对这些非实体存在的感应,远比他们这些依靠五感的人类要敏锐和直接。
“看那里。”林怀安抬起那只没有按压在胸口的手,指向光晕持续徘徊的那面石壁。
陈寻和老周立刻停下各自的动作,视线聚焦过来。
阿雅也停下徒劳的摸索,凑近了几步。
那面石壁看起来和周围别无二致,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湿气侵蚀留下的深色水渍痕迹,石质粗糙,毫无特色。
老周皱着浓眉,几步跨过去,凑到石壁前,几乎把脸贴上去看,又抡起那根已经有些变形的钢筋,在石壁上随意敲了几下。
咚咚咚,声音沉闷扎实,完全是实心的感觉。
“听起来就是死石头。”他语气带着失望。
“归序有反应。”
林怀安言简意赅地解释。他忍着胸痛走到石壁前,归序的光晕立刻像归巢的雏鸟般贴了过来,在他手边萦绕徘徊,那脉动式的光芒更稳定地指向石壁下方,靠近墙角与地面接缝的一片区域。
林怀安蹲下身,这个动作让他胸口一阵抽痛,他闷哼一声,用手拂开地面上厚厚的如同绒毯般的积尘。
陈寻也立刻蹲了下来,抽出她那把锋利的短刃,调转刀柄,用坚硬的刀柄末端,在归序指示的区域周围,由外向内,一圈圈地轻轻敲击。
叩,叩,叩……
大部分区域传来的都是沉闷的回响。
直到刀柄移动到靠近墙根,一块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长着些许暗绿色苔藓的石块时,敲击声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空洞感。
那感觉转瞬即逝,若非在极度安静和专注的环境下,根本无从分辨。
“这里声音不对。”陈寻眼神一凛,语气肯定。
她用短刃小心地刮掉那块区域石壁表面的苔藓和厚重的污垢,露出了下面颜色略深的岩石本体。
看上去依旧和周围的石壁浑然一体,找不到任何明显的接缝。
老周也蹲了下来,庞大的身躯像一堵墙。
他眯着眼睛看了看,然后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在那块石壁以及周围用力按压,手背上青筋隆起。
石壁坚固异常,毫无反应。
他又尝试用肩膀去顶,全身重量压上去,那石块依旧纹丝不动。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周的副人格那股混不吝的蛮横劲头上来了,他站起身,对林怀安和陈寻挥挥手,“让开点,别崩着!”
他后退半步,深吸一口气,像是蓄力的弹簧,随即猛地抡起手中那根结实的钢筋,对着那块发出异响的石壁区域,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了下去。
“砰!”
一声不算太响亮但异常扎实的撞击声。
碎石和粉末溅开,石壁被砸出一个浅坑,几道细密的裂纹以撞击点为中心,像蜘蛛网般蔓延开一小片,但石壁整体依旧稳固,并没有预想中的塌陷或松动。
“操!真他娘的硬!”老周感觉虎口被震得发麻,骂了一句,不服气地举起钢筋,准备再砸。
“等一下。”林怀安及时出声阻止。
他敏锐地注意到,在老周砸下之后,归序的光晕产生了一阵轻微的紊乱波动,传递来一个更加模糊但带着明确指向的意念,是稍微偏向左侧,一块看起来平整无奇的位置。
林怀安若有所思。
他伸出手,没有去触碰那个被老周砸出的浅坑,而是按照归序意念引导的方向,将手掌轻轻贴在了旁边一块光滑些的石壁上。
触手是石头特有的冰凉和粗糙感。
他闭上眼睛,努力摒除杂念,集中精神去感知归序传递过来的那种微妙的波动。
几秒钟后,他睁开眼,眼神变得专注。
手指在那片石壁上细细摩挲,感受着那极其细微的拼合缝隙。
这缝隙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弧度,巧妙地隐藏在石壁天然形成的凹凸纹理和阴影之中,若非刻意感知,根本发现不了。
“不是靠蛮力砸,”林怀安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逐渐增强的确定,“可能需要推,或者……是某种特定的开启方式,需要契合的力或者……别的什么。”
他回忆着之前用青铜钥匙和归序的力量开启那扇布满锈迹的金属门的感觉。
他尝试着调动起体内那微弱的奇异能量,同时,将那份“迫切需要找到出路”“打开它”的强烈意志和意念,通过紧贴石壁的手掌,缓缓传递出去。
他在心里对那个虚弱的光晕无声地说:“帮我,归序。”
掌心的幽蓝光晕似乎挣扎着明亮了微不可察的一丝,一股清凉而微弱的气息顺着他的手臂经络悄然蔓延,与他那点可怜的能量混合在一起,共同覆盖在他手掌接触的那片冰冷石壁上。
一开始,什么也没有发生。
石壁依旧是石壁,冰冷而死寂。
老周抱着胳膊在一旁看着,脸上写满了怀疑和不耐烦,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咕哝声。
阿雅紧张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陈寻则屏住呼吸,锐利的目光紧锁在林怀安的手和那片看似普通的石壁上,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情况。
就在林怀安自己也感觉到手臂发酸,精神难以集中,快要认为这种尝试只是另一种徒劳时。
他掌心下的石壁内部,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咔”声。
像是什么陈年的机括被轻轻触动。
紧接着,在几人惊愕的注视下,那块大约一人宽的石壁,竟然毫无征兆地向内滑开了一道窄缝。
一股比室内更加阴冷,带着浓重地下潮气和陈年尘埃味道的风瞬间从缝隙中倒灌出来,吹得林怀安的头发飞扬,衣角猎猎作响,也吹散了附近地面上的浮尘。
缝隙后面,是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一条隐藏得极深的密道,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开了!真的打开了!”阿雅第一个反应过来,压抑不住地低呼出声,脸上瞬间绽放出劫后余生的惊喜,差点原地跳起来。
老周猛地瞪大了铜铃般的眼睛,看看那黑黢黢仿佛怪兽巨口的洞口,又扭头看看脸色苍白却眼神沉静的林怀安,以及他身边那团变得如同透明幻影般的光晕,粗犷的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最终化为一个混杂着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表情,瓮声瓮气地说:“……你小子,真行啊!这他妈都能找到?”
陈寻最快从震惊中恢复,她一个箭步跨到密道口,动作敏捷如猎豹,先是将短刃探入缝隙警惕地挥动了几下,然后才谨慎地侧身,将头探入缝隙,向下望去。
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纯粹的黑暗,粗糙开凿的石阶一级级向下延伸,迅速被黑暗吞没,完全看不到尽头。
她屏住呼吸,极力倾听,除了通道深处传来的空洞而持续的风声,再也捕捉不到任何其他声音。
“有路就好。”陈寻缩回头,脸上凝重的神色稍稍缓解,但眼中的警惕没有丝毫减少,反而因为前路的未知而更加锐利,“下面什么情况不清楚,跟紧我,保持警戒,别发出太大声音。”
绝处逢生的强烈喜悦像暖流冲散了被困斗室的压抑和绝望。
老周兴奋地搓着手,对着空气挥了两拳,一副恨不得立刻冲下去再大战三百回合的架势。
阿雅也长长舒了口气,脸上恢复了点血色,赶紧蹲下身,重新整理自己那个随身的小包,检查里面剩余的简易医疗用品和那个储存着蓝色火种的容器是否安好。
林怀安缓缓收回因为长时间用力而有些僵硬的手臂,感到一阵轻微的脱力和眩晕,胸口的隐痛再次变得清晰。
归序的光晕此刻淡得几乎要融入空气中,只能勉强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安静地悬浮着,传递出的意念只剩下纯粹的需要沉睡、需要恢复的渴望,再也无法支撑任何交流。
他几乎是捧着什么易碎品般,将这点微弱的光引回自己身边,让它贴近自己灼痛的胸膛,那里虽然不适,却似乎能提供一丝微弱的温暖和难以言喻的稳定感,仿佛是他们之间无声的契约。
他最后回头,目光沉静地看了一眼那扇将他们无情困死在此的铜门。
门的外面,那个代号“刀子”的男人,那个从一开始就显得格格不入,在之前战斗中明显游走在边缘,此刻又趁着他们疲于应对守卫之际,果断出手偷袭,试图抢夺他们拼死得来的青铜钥匙和真相碎片的人。
之前的猜疑,战斗中的观察,以及这干净利落的背叛行为,所有的线索和行为串联起来,指向一个越来越清晰的结论。
林怀安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如同深潭结上了冰层,看不到底也透不进光。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石子投入寂静的水面,清晰地传入每个同伴的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判断。
“‘刀子’……他的身份,恐怕就是‘背叛者’。”
说完,他没有丝毫犹豫,再次深吸了一口这书房内污浊却熟悉的空气,率先侧过身,小心翼翼地,踏入了那条通向未知深渊、散发着阴冷潮气的黑暗密道。
陈寻毫不迟疑,如同他的影子般紧随其后。
老周和阿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紧张和决然,不再耽搁,迅速依次跟上。
那一点幽蓝微弱的光晕,如同暗夜中最后最顽强的星火,在林怀安紧贴胸膛的衣襟下,随着他坚定向下的步伐,一同沉入了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声音的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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