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揭露了五年前血腥真相的医疗报告,像一枚投入死水的炸弹,瞬间摧毁了颐和公馆内所有勉强维持的、脆弱的平静。
苏晚将自己反锁在主卧里,整整两天。
门外,是薄靳珩如同困兽般绝望的徘徊和压抑的哽咽。门内,是苏晚对着那份报告,以及腹中那个因为仇恨而显得格外沉重的小生命,进行的无声战争。
恨意是真实的,如同血液般在她血管里奔流。每当她闭上眼,就能看到法国医院惨白的灯光,感受到那个小生命从体内剥离的冰冷和空洞。薄老夫人的脸,薄靳珩当年冷漠的背影,与报告上那行冰冷的红字交织在一起,灼烧着她的理智。
这个孩子……这个流着薄家血液的孩子……它的每一次胎动(尽管她还感觉不到),都在提醒着她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和刻骨的仇恨。留下它,意味着永远无法摆脱与薄家的纠葛,意味着她要日夜面对这个“活着的罪证”。
打掉它。这个念头如同恶魔的低语,在她脑海里盘旋。这是最彻底的报复,对薄老夫人,对薄靳珩,对这个肮脏的家族。
可当她拿起手机,想要预约手术时,手指却不受控制地颤抖。五年前失去那个孩子的痛楚,如同梦魇般袭来。那是一种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剥夺,空荡荡的,带着永久的遗憾。
而且……这个孩子,毕竟也是她的。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恨与母性,像两条巨蟒,在她体内疯狂撕咬,让她几近崩溃。
第三天清晨,苏晚终于打开了主卧的门。
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下是浓重的青影,但眼神却是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她换上了一身外出的衣服,手里拿着车钥匙。
一直守在门外、形容枯槁的薄靳珩猛地站起身,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惧和乞求。“晚晚……你要去哪里?”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苏晚没有看他,目光平视着前方空无一物的走廊,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去医院。”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薄靳珩如遭雷击!他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
“不!不行!”他猛地冲上前,想要抓住她的手臂,却在触及她冰冷眼神的瞬间,动作僵住,只能徒劳地挡在她面前,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晚晚!求求你!不要!那是我们的孩子!它是无辜的!所有的错都是我!是我和我妈的!你要报复就冲我来!别伤害孩子!求你了……”
他语无伦次,高大的身躯因为恐惧和绝望而微微佝偻,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滚落。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半分商界帝王的模样,只是一个拼死想要保住自己骨血的、卑微的父亲。
苏晚看着他痛哭流涕的样子,看着他眼中那深可见骨的痛苦,心中那片冰原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但随即被更汹涌的恨意冻结。
“让开。”她冷冷地说,语气不容置疑。
“我不让!”薄靳珩像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红着眼睛低吼,“除非你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否则你休想伤害它!”
“你以为我不敢吗?”苏晚抬起眼,与他对视,那眼神里的冰冷和决绝,让薄靳珩的心脏瞬间冻结。
她敢。
她真的敢。
这个认知让他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就在这时,听到动静的苏星河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看到对峙的父母,看到爸爸脸上的泪和妈妈冰冷的眼神,小小的眉头紧紧皱起。
“妈妈,”他走到苏晚身边,轻轻拉住她的手,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带着担忧和不解,“您要去哪里?不舒服吗?”
儿子的触碰和询问,像一道暖流,稍稍融化了苏晚周身的寒意。她低头看着星河,眼神复杂。她该如何向这个早熟的孩子解释,她要去结束他另一个弟弟或妹妹的生命?
薄靳珩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对星河说:“星河!快劝劝妈妈!妈妈她……她要去医院做不好的事情……”
苏星河仰头看着苏晚,小声问:“妈妈……是因为有小宝宝,所以不舒服,要去看医生吗?”
孩子的世界如此单纯。他只知道妈妈可能有了小宝宝,只知道妈妈不舒服。
苏晚看着儿子纯净的眼睛,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她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摸了摸星河的头:“妈妈没事,只是……出去一下。”
她不能再待下去了。星河的关心,薄靳珩的绝望,都在瓦解她的决心。
她绕开薄靳珩,径直走向楼梯。
薄靳珩想追,却被苏星河拉住了衣角。儿子看着他,摇了摇头,眼神里有着超越年龄的沉静:“爸爸,让妈妈……静一静。”
薄靳珩看着儿子,又看着苏晚决绝下楼的背影,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席卷了他。他颓然靠在墙壁上,缓缓滑坐下去,将脸埋入掌心。
他知道,他拦不住她。
他没有任何资格,也没有任何力量,去阻止一个被仇恨和伤痛填满的母亲,做出她认为正确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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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立医院,妇产科楼层。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冰冷气味。苏晚独自坐在候诊区的长椅上,周围是其他等待检查的孕妇,有的在丈夫的陪伴下低声说笑,有的抚摸着隆起的腹部,脸上洋溢着期待和幸福。
只有她,形单影只,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地看着地面。手里紧紧攥着的,是那张决定着一个生命去留的挂号单。
“苏晚女士,请到三诊室。”护士叫到了她的名字。
苏晚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诊室。
医生是一位面容和蔼的中年女性。她看着苏晚独自一人,脸色又如此难看,心中已猜到了几分。她温和地询问了基本情况,然后安排她去做b超检查。
“躺下吧,放轻松。”超声医生示意道。
冰凉的耦合剂涂在苏晚的小腹上,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她闭上眼,不敢去看屏幕。
探头在腹部轻轻移动。医生专注地看着屏幕。
突然,医生轻轻地“咦”了一声。
苏晚的心猛地一提。
“苏女士,”医生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奇,“您看……这里。”
苏晚缓缓睁开眼,顺着医生手指的方向,看向屏幕。
灰白色的图像中,有一个小小的、模糊的孕囊。而在那个孕囊旁边,仪器捕捉到了一闪一闪的、极其微弱的……光点。
扑通……扑通……扑通……
虽然微弱,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顽强的、不肯停歇的节奏。
是胎心。
那个小小的、尚未成形的生命,正在用尽全力,向她证明它的存在。
苏晚怔怔地看着那个跳动的光点,看着那片孕育着生命的黑暗区域,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胀痛,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它还在。
它还在努力地活着。
尽管它的到来不被期待,尽管它的血脉背负着原罪,但它依旧固执地、顽强地,在她的身体里,跳动着。
医生看着屏幕,语气带着职业性的温和,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胎心可见,目前看是正常的。只是……孕囊位置稍微有点低,您本身又有过不良孕产史,需要格外注意休息,避免情绪激动和劳累……”
医生后面的话,苏晚已经听不清了。
她的全部心神,都被屏幕上那个微弱却执拗跳动着的光点攫取了。
恨意依旧盘踞在心底。
薄家施加给她的伤害,并未消失。
可当这个无辜的、全然依赖着她才能生存的小生命,以如此直接的方式呈现在她眼前时,那道由仇恨筑起的高墙,似乎被这微弱的心跳,凿开了一道细微的、却无法忽视的裂缝。
她抬起颤抖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仿佛能隔着皮肤,感受到那微弱的搏动。
杀了它吗?
真的……要亲手扼杀这个正在努力活下去的小生命吗?
她的手,缓缓从腹部滑落,无力地垂在身侧。
“医生……”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而沙哑,“我……我再考虑一下。”
她拿起检查报告,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诊室。
走出医院大门,刺眼的阳光让她有些眩晕。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地喘息着,手里那张印着胎心图像的报告单,被她攥得皱巴巴。
恨与挣扎,如同两只巨手,将她撕扯。
她该何去何从?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负责照顾苏月曦的保姆打来的,声音带着焦急:
“苏小姐,您快回来吧!月曦小姐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哭,怎么哄都哄不好,嘴里一直喊着要妈妈……小少爷星河试着安抚她,但她好像有点发烧了……”
月曦病了!
苏晚的心瞬间被揪紧!所有的犹豫和挣扎在这一刻都被抛到脑后,她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回到孩子身边!
她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颐和公馆的地址。
车子汇入车流,朝着那个充满痛苦与挣扎,却也承载着她所有牵挂的“家”驶去。
而那个关于腹中小生命去留的决定,似乎又被暂时搁置了。
只是在出租车后座上,苏晚下意识地,再次将手轻轻覆上了小腹。
那里,那个微弱的心跳,仿佛还在持续着。
无声,却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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