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几乎低不可闻的“对不起”,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未能激起苏晚眼中丝毫涟漪。她起身离开餐厅的背影,依旧挺直,冰冷,带着拒人千里的决绝。
薄靳珩靠在椅背上,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掌心被指甲掐出深痕。痛楚与自我厌恶在胸腔里翻搅,但苏星河那句“还疼吗”,像一株极其微弱却顽强的幼苗,在他一片荒芜的心田破土而出,让他无法彻底沉沦于绝望。
他不能倒下。至少,不能在孩子们面前。
接下来的日子,薄靳珩将自己变成了一道更沉默、更边缘的影子。他依旧每天出现在苏晚和孩子们的视线里,但存在感降到了最低。他不再试图靠近,不再发出任何可能惊扰到她的声响,只是远远地、贪婪地看着,用目光描摹着苏晚偶尔流露出的、对着孩子们时才有的柔和侧影,和孩子们一天天细微的变化。
他开始用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去学习如何成为一个……或许勉强合格的“父亲”。
他找来大量儿童心理学和教育学的书籍,在深夜无人时,就着书桌那盏孤灯,一字一句地啃读。他笨拙地记录下孩子们不经意间提到的喜好——星河对某个遥远星系的兴趣,辰星无意中说起同学拥有的某款积木,月曦某次听到某首童谣时嘴角浅浅的梨涡。
他甚至开始学习烹饪,不是之前那种心血来潮的尝试,而是系统地、认真地跟着顶尖厨师学习。厨房里时常传出焦糊味,他的手背上也添了不少烫伤和刀伤,但他固执地坚持着。当苏辰星某次在餐桌上,无意识地嘟囔了一句“这个蛋炒饭没有爸爸上次做的好吃”时,他背过身去,眼眶酸涩了许久。
他不再通过林峰或管家去置办孩子们的东西,而是亲自去挑选。给星河找来的天文资料更加专业和有针对性;给辰星买的玩具不再只看价格,而是研究其是否能真正激发创造力和协作能力;给月曦的衣服和用品,他反复确认材质是否足够柔软亲肤,颜色是否是她会喜欢的柔和色调。
这些改变,细微,琐碎,近乎卑微。
苏晚看在眼里,依旧不语。
恨意是盘踞在心底的毒藤,缠绕着她过往五年所有的伤痛和那个逝去孩子的冤屈,岂是这点笨拙的示好所能化解?
但她无法否认,孩子们的世界,确实因为他的这些沉默的努力,而多了些不一样的色彩。
星河书房里那些精准投喂的专业书籍,让他沉静的小脸上偶尔会闪过专注的光亮。
辰星房间里那些需要动脑动手的复杂模型,消耗了他过剩的精力,也让他学会了更久的专注。
月曦抱着他精心挑选的、触感极其柔软的安抚玩偶入睡时,似乎比以往更安稳一些。
她依旧是那座拒绝融化的冰山,可冰山脚下,那片属于孩子们的土壤,似乎正被一股固执的、细小的暖流,悄然滋养着。
这天,苏晚在临时书房处理基金会一个偏远地区儿童医疗援助项目的最终方案。这个项目投入巨大,流程复杂,牵扯到跨国医疗团队的合作和大量资源的协调,她忙了整整一个下午,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她起身去客厅倒水,发现薄靳珩不在他常待的角落。目光无意间扫过客厅的茶几,上面放着一份摊开的、装订精美的文件。封面上赫然是这个援助项目的名称,旁边还用便签纸做了细致的分标签注。
她脚步顿住。
这不是她书房里的那份。这份明显是复印件,但上面多了许多手写的批注和补充建议。字迹苍劲有力,是薄靳珩的笔迹。
她鬼使神差地拿起那份文件。
翻看之下,她心中微震。
他在项目风险评估环节,补充了几条她未曾考虑到的、关于当地政策波动和供应链稳定性的潜在问题,并附上了详细的应对预案。
在跨国团队协作部分,他标注出了几个可能因文化差异导致的沟通障碍点,并建议了更有效的协调机制。
他甚至对资金流向的监管,提出了比她原方案更缜密、更难被钻空子的架构设计……
这些批注,精准,老辣,直指要害。完全是从一个顶级商业操盘手的角度,为她这个更侧重于人文关怀和实际救助的方案,补上了最坚实的盔甲和最锋利的刀刃。
没有居高临下的指教,只有冷静的补充和完善。
苏晚拿着那份沉甸甸的文件,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她能感觉到,这份文件背后,他所耗费的心力和所动用的人脉资源。这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心底那片冰封的湖面,似乎被投入了一块沉重的石头,没有碎裂,却漾开了一圈复杂的、连她自己都无法清晰辨明的涟漪。
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将文件轻轻放回原处,仿佛从未动过。
只是那天晚上,当薄靳珩依旧沉默地将一杯温热的、她最近因为劳累而有些咳嗽才需要的冰糖雪梨水放在她手边时,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无视,而是端起来,轻轻喝了一口。
很甜。
温度也正好。
薄靳珩在她端起杯子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迅速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受宠若惊的狂喜和酸楚。他不敢多看她一眼,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飞快地退回到了自己的角落,仿佛生怕慢了一步,这短暂的、近乎施舍般的“接受”就会消失。
苏晚没有看他,只是感受着喉间那润泽的甜意,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恨,依旧是真切的。
痛,也并未减轻分毫。
但有什么东西,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偏离了原本轨道。
像两颗在黑暗宇宙中因为巨大创伤而猛烈排斥的星球,在引力的作用下,轨道开始发生极其微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偏转。
是朝向彼此,还是走向更深的撕裂?
无人知晓。
就在这种微妙而脆弱的平衡中,一个寻常的午后,变故突生。
苏晚在陪苏月曦午睡后,觉得有些头晕乏力,胸口阵阵恶心。她以为是最近太过劳累,并未十分在意,起身想去倒杯水。
刚走到客厅,一阵更强烈的眩晕袭来,她眼前一黑,脚下发软,竟直直地向后倒去!
“妈妈!”
正在旁边玩拼图的苏辰星吓得大叫一声。
一直如同隐形人般守在角落的薄靳珩,在苏晚身体晃动的瞬间就已察觉不对!他像一头矫健的猎豹,以惊人的速度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在苏晚即将摔倒的千钧一发之际,猛地冲上前,长臂一伸,将她稳稳地接在了怀里!
“晚晚!”
他惊骇地低吼,声音都变了调。怀里的身躯柔软而无力,脸色苍白得吓人,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一股从未有过的、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薄靳珩的心脏,比任何商业危机都更让他肝胆俱裂!
“叫医生!快!!”他对着闻声赶来的林峰嘶声吼道,手臂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小心翼翼地将苏晚打横抱起,快步走向主卧,动作轻柔得仿佛捧着稀世珍宝。
苏晚在他怀里短暂地失去了意识,几秒后才悠悠转醒。感受到自己被他紧紧抱在怀里,闻到他身上那熟悉又陌生的、带着一丝颤抖的气息,她下意识地挣扎起来,声音虚弱却冰冷:“放开我……”
“别动!”薄靳珩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不容置疑的焦急,他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脚步更快,“你晕倒了!必须看医生!”
他将她轻轻放在主卧的大床上,拉过被子仔细盖好,手指无意中触碰到她冰凉的手腕,那冰冷的触感让他心口又是一阵刺痛。
家庭医生很快赶到,提着药箱匆匆进来。
薄靳珩像一尊守护神般,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脸色阴沉得可怕,目光死死盯着医生的每一个动作,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几乎凝固。
医生在苏晚手腕上垫了软巾,开始凝神诊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薄靳珩的拳头越握越紧,手心里全是冷汗。他害怕,害怕是当年流产和早产留下的后遗症爆发,害怕她的身体因为他而出现了无法挽回的损伤……
不知过了多久,老医生缓缓收回手,抚着胡须,脸上露出一丝沉吟之色,看了看床上脸色依旧苍白的苏晚,又看了看旁边紧张得几乎要窒息的薄靳珩。
“苏小姐,”老医生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慎重,“您最近……除了劳累,可还有别的什么感觉?比如……嗜睡?食欲不振?或者……月事是否准时?”
苏晚微微一怔,尚未回答。
旁边的薄靳珩却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医生,又猛地看向床上的苏晚,一个几乎不可能的、荒谬却又让他心跳骤停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里炸开!
难道……
难道……
他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苏晚在医生意有所指的目光和薄靳珩那骇人的注视下,也似乎明白了什么,苍白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极度的震惊和……无措。
房间里,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仿佛暴风雨前最后宁静的死寂。
而就在这时,林峰脸色凝重地快步走了进来,甚至顾不上房间内诡异的气氛,凑到薄靳珩耳边,用极低的声音急促地说道:
“薄总,刚刚接到学校打来的电话……小少爷苏星河……他下午没有去上课,也没在学校的任何地方……他……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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