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静谧,被药香与稀疏鸟鸣织成一层薄纱。纪忘忧在院中垂首研磨药材,石臼规律的声响透着与世无争的安宁。茅屋内,骆云曦守着炉上咕嘟作响的药罐,氤氲的蒸汽模糊了她沉静的侧颜。
然而,这份宁静被骤然撕裂。
一阵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碎了林间的幽谧。那声音训练有素,带着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绝非寻常山民。
纪忘忧动作猛地一顿,警惕地抬起头。篱笆外,一行劲装暗卫簇拥着一骑当先而来。马上的男子约莫二十三四,身着暗绣云纹的墨色华服,面容俊朗非凡,眉宇间那股久居上位的威压与锐利,几乎要刺破这山野的质朴,正是寻迹而来的韩玄烬。
韩玄烬勒住马缰,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扫过这间简陋得近乎寒酸的茅屋,最后落在院中那布衣男子身上。他居高临下,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迫力:“这位兄台,近日可曾见过一位受伤的姑娘?十七八岁年纪,容貌……极为出色。”
纪忘忧心中警铃大作!来找她的!看这排场气度,绝非等闲!难道……这就是那个“小白”?一股混杂着恐慌和强烈嫉妒的情绪瞬间攫住了他。他强自镇定,垂下眼睑掩饰眸中的惊涛骇浪,声音刻意放得平稳:“回贵人的话,在下独居于此,只知采药行医,并未见过什么姑娘。”
可惜,他面对的是自幼在权谋倾轧中淬炼出来的韩玄烬。纪忘忧那一闪而逝的惊惶与眼神的细微闪烁,如何能逃过他的眼睛?
韩玄烬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洞察一切的弧度,不再废话,直接挥手,声音斩钉截铁:“搜!”
“你们要做什么?!这是私宅!”纪忘忧又惊又怒,起身欲拦,却被两名如狼似虎的暗卫轻易反剪双臂,死死按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冷粗糙的地面,他屈辱地挣扎,却撼动不了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暗卫粗暴地撞开了那扇薄弱的木门。
茅屋的木门被粗暴地推开。
正在低头看火的骆云曦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愕然抬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名闯入的暗卫一左一右架住了胳膊!
“你们是谁?!放开我!”她惊慌地挣扎。
暗卫毫不理会,直接将挣扎着的她带出了茅屋,带到韩玄烬马前。
“主子!找到了!是姑娘!”暗卫首领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
韩玄烬的目光,在触及骆云曦身影的刹那,便如同被磁石牢牢吸住!尽管她荆钗布裙,不施粉黛,甚至发间还沾着些许草屑,但那熟悉的眉眼轮廓,那即便在狼狈中依旧无法掩藏的灵韵——正是他魂牵梦萦、掘地三尺苦寻了一个多月的骆云曦!
巨大的狂喜如同岩浆般轰然冲上头顶,瞬间焚毁了他所有的冷静自持!他几乎是踉跄着翻身下马,几步冲到她面前,不顾一切地将她狠狠拥入怀中!手臂收得极紧,力道大得几乎要碾碎她的骨骼,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她的真实存在。
“我就知道!你不会死!你怎么敢……怎么敢就这么离开我!”他的声音因极致的激动而剧烈颤抖,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深入骨髓的后怕,滚烫的呼吸灼烧着她的颈侧。
骆云曦被他勒得差点喘不过气,整个人都懵了。这……这是什么情况?这古装美男是谁啊?一上来就上演苦情剧码?难道……是这具身体原主的夫君?正牌老公找上门了?!
她心里顿时警铃大作!巨大的危机感让她瞬间做出了决定,用电视剧里最老套的桥段——装失忆!这是保护自己这个“冒牌货”最稳妥的办法!
她用力推拒着他坚硬的胸膛,脸上努力挤出茫然又惶恐的神情,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请、请问……你认识我吗?”
韩玄烬激动的动作猛地一僵。他松开些许,双手仍紧紧抓着她的肩膀,目光如炬,审视着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你……不记得我了?”心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随即,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混乱——她失忆了?!
骆云曦努力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带着点傻气的笑容:“我……我受了很重的伤,还中了毒,是纪大夫救了我。但是我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前尘往事一片空白。你……认识从前的我吗?”她眨着眼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无辜又可怜。
韩玄烬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那里面的迷茫和陌生不似作伪。他心中顿时掀起滔天巨浪——她真的失忆了!她忘记了所有,自然也包括那个该死的谢无极!
真是苍天助我!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狂喜的算计,脸上却瞬间切换成无比沉痛与深情的面具,声音沙哑哽咽,充满了自责与怜惜:“婉儿!是我啊!我是你的夫君,阿烬!你……你竟把我忘了吗?”
他再次将她拥入怀中,这次动作轻柔了许多,仿佛捧着失而复得的珍宝,语气充满了自责与痛苦:“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让你被奸人所害,中箭掉落悬崖……这一个月,我翻遍了每一寸土地,都快疯了!婉儿,我的婉儿……苍天有眼,终于……终于让我寻回你了……”
骆云曦此刻被迫接受了“婉儿”这个名字 ,被他这番痴情表白说得一愣一愣的。原来这具身体叫婉儿,还是他老婆?都已经结婚了?那……那跟他回去,岂不是要履行夫妻义务?洞房花烛?!她心里顿时小鹿乱撞,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韩玄烬岂会给她深思的机会?他深知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尽快带她离开,远离任何可能让她想起谢无极的人或事!他打横将还在发懵的“婉儿”抱起。
“啊!你干嘛?”骆云曦惊呼。
“带你回家,婉儿。”韩玄烬语气温柔得滴水,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径直走向骏马,小心翼翼地将她安置在马背上,随即利落翻身上马,用披风将她牢牢裹紧,圈禁在自己怀中。
他回头,冰冷的目光扫过被暗卫死死压制、目眦欲裂却无法动弹的纪忘忧,眼中杀机一闪而逝。他对手下淡淡吩咐,语气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将婉儿的这位‘救命恩人’也一并‘请’回去。我们,要好好‘酬谢’他。” “请”和“酬谢”二字,被他咬得极重。
心中冷笑:此人见过骆云曦,知晓此地,绝不可留在此处,成为谢无极寻找的线索!必须牢牢控制在掌心,必要时……他眼底掠过一丝阴鸷。
“是!”暗卫领命,粗暴地将满心不甘与怨毒的纪忘忧拖起,捆缚着扔上另一匹马。
韩玄烬不再回头,一拉缰绳,骏马扬蹄。
“驾!”他搂紧怀中仍在消化“已婚”事实、心神不宁的骆云曦,带着大队人马,绝尘而去,只留下一路翻滚的烟尘。
山风呜咽着掠过,空余一座寂寥的茅屋,和那只依旧在炉上咕嘟作响、却再也等不到人来的药罐,无声地见证着这场精心策划的掠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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