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云昭皇宫正殿,庄严肃穆。一年一度的地方述职大会正在举行。各地城主、封王、世子及重要官员济济一堂,依次向御座上的皇帝和监国太子谢无极禀报一年来的政绩民生,钱粮刑狱。
谢无极端坐于皇帝下首,太子朝服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威严。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位述职的臣子。而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身旁坐着一位年轻俊朗的王爷——二皇子轩辕无澈。谢无极在每一位臣子述职时,都会微微侧身,低声对无澈进行提点和教导:
“此人勤勉有余,魄力不足,可守成,不可拓疆。”
“此人心思缜密,尤擅水利,日后若有相关事宜,可询其意见。”
“此人……哼,言辞浮夸,所报粮产恐有水分,需着人暗中核查。”
他这是在手把手地教导弟弟如何识人、如何理政。轩辕无澈认真聆听,暗自记下。顾千衣作为太子近臣,也难得穿着一身正经官服,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旁,听着太子殿下现场教学。时不时瞥一眼谢无极,觉得这家伙当起老师来倒是有模有样。
很快,轮到靖王世子沐风上前述职。沐风仪表堂堂,容貌俊朗,汇报起来条理清晰,对所辖封地的治理也颇有见解。
谢无极听完,对无澈淡淡道:“此子有些才能,治理一方封地绰绰有余。然,其心不定,易为外物所惑,不可委以重任,亦不可让其接近核心权柄。”
顾三针在一旁听得嘴角一撇,心里暗笑:切!说得好听!什么心不定,分明是还记着人家当初对落落有过觊觎之心!这个小肚鸡肠的醋王!
沐风正汇报到关键处,突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萧砚神色匆忙,甚至顾不上完整的礼仪,快步奔至谢无极身边,俯身在他耳边急速低语了几句。
众人只见太子殿下脸色骤变,方才的沉稳威严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惊慌与担忧取代!他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动作之大,连御座上的皇帝都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但谢无极已然顾不得这些了!他甚至来不及向皇帝解释一句,身形一闪,竟如离弦之箭般直接冲出了大殿,留下满殿错愕的文武百官。
发生了何事?竟让太子殿下如此失态?
众人面面相觑,轩辕无澈也起身,皇帝一摆手“去看看怎么回事”,不知是谁先动的身,大家下意识地都跟着二皇子涌出了大殿,想去看个究竟。
刚冲出宫门,众人便看到太子殿下正运起轻功,如一道青烟般向着宫门外的长街疾掠而去。顺着他的方向望去,只见百米开外,一匹神骏非凡的雪白骏马正四蹄腾空,狂奔而来!
马背上,一位少女伏低着身子,青丝如墨,因极快的速度而在身后飞扬狂舞。她身上穿着一件鹅黄色的束腰骑装,此刻衣袂飘飘,仿佛下一秒就要乘风而去。然而,那张倾城的脸上,却布满了晶莹的泪痕,阳光照射下,犹如带雨的梨花,凄美得令人心碎。她的眼神焦急万分,却又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坚定,直直地望向皇宫方向,仿佛在寻找着唯一的救赎。
“落落?!”谢无极看得分明,那颗高悬的心瞬间被揪紧!他的落落!她怎么会骑马狂奔而来?她怎么会哭得如此伤心欲绝?是谁?!是谁欺负了她?!滔天的怒火和心痛瞬间淹没了他,他只想立刻赶到她身边,将她紧紧护在怀里!
他再顾不上其他,将轻功施展到极致,如一道惊鸿,迎着那匹骏马疾冲而去!
骆云曦从东宫一路策马狂奔,心中百感交集,对过去的告别,对未来的抉择,对眼前人的深爱,种种情绪交织,让她泪水一次又一次模糊了视线。此刻,她终于看到了那个在宫门口,同样焦急地向她跑来的身影,所有的情绪瞬间决堤,泪水更加汹涌。
距离还有十数米,她想要立刻抱住他,一秒钟都不想再多等!她竟猛地一踩马镫,不顾一切地从飞驰的马背上跃下,如同乳燕投林,直直扑向谢无极!
“小白!呜……呜呜……”她重重撞进他怀里,巨大的冲击力让谢无极踉跄一步,却将她抱得稳稳当当。
感受到怀里人儿哭得浑身发抖,谢无极的心疼得都快碎了,连声急问:“落落!怎么了?告诉我,谁欺负你了?别怕,有我在这!”谢无极的声音因恐惧而紧绷,快速检查她是否受伤。
骆云曦在他怀里拼命摇头,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抽噎着,断断续续,却无比清晰地说道:“小白…我…我不走了!祭坛…我不要了!那里…我也不回去了!我…我只要你!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我再也不离开你了!呜……”
……!!!
仿佛一道惊雷直劈天灵盖!
谢无极当场愣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无法处理听到的话。
她说什么? 她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为了他,放弃了回去的希望,放弃了那个她曾经无比思念、承载了她过去一切的世界? 只为了……他?
巨大的、前所未有的震撼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心脏!紧接着,是排山倒海的感动和狂喜!几乎让他眼眶发热。他所做的一切牺牲和安排,所有的等待、所有的忐忑、所有的委屈,在她说出这句话的瞬间,都变得微不足道!他的落落,他的宝贝,竟然给了他一份他做梦都不敢想的、最珍贵的礼物——她心甘情愿的停留和义无反顾的未来!
这一刻,他只觉得哪怕立刻为她死去,也此生无憾了!
这时,身后那群跟出来的大臣们也看清了状况,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靖王世子沐风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张梨花带雨的绝色容颜,结结巴巴,难以置信:“柳、柳兄?她……她居然是女子?!”他此刻才恍然大悟,心中五味杂陈,更多的是莫名的失落。
年轻的轩辕无澈张大了嘴巴,喃喃道:“这……这就是皇嫂吗?” 顾三针抱着胳膊,一脸“总算见识到了吧”的表情,嘿嘿笑道:“对!就是你嫂子!把你那位冰山皇兄变成绕指柔,连文武百官都能直接晾一边的主儿!厉害吧?”
旁边的大臣们也交头接耳:“太子殿下就因为这女子把咱们全晾那儿了?”
“他们说什么呢?听不清啊,就看那姑娘哭得伤心。”
“不会是太子殿下惹下的什么风流债,找上门来了吧?”
“嘘!慎言!没看见殿下那紧张的样子吗?这分明是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未来太子妃!你敢编排,小心殿下听见割了你的舌头!”
骆云曦伏在谢无极胸膛哭了半天,却没听到他的回应,不由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向他。只见一向英明神武、睿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子殿下,此刻竟是一脸罕见的呆愣,眼神直直的,仿佛魂游天外。这副傻气的模样,竟奇异地把骆云曦的眼泪给止住了。
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声问:“小白……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呀?”
这一声呼唤终于让谢无极回过神来。巨大的感动和爱意汹涌澎湃,几乎要将他淹没。他低下头,无比珍重而又温柔地吻去她脸上的泪痕,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感,反复只会喃喃呼唤她的名字:“落落……我的落落……”
顾千衣眼看这两人就要进入旁若无人的境界,赶紧跳出来驱赶那群看得津津有味的大臣:“好了好了!都没事了!散了散了!赶紧回殿里候着去!太子殿下有要事处理!别看了别看了!”
同时,一队训练有素的东宫暗卫无声地出现,背对着相拥的两人,迅速围成一个紧密的圆圈,将外界所有窥探的视线隔绝得严严实实。
大臣们无法,只得一边啧啧称奇,一边返回议事殿。沐风失魂落魄,一步三回头地跟着人群挪动。只有轩辕无澈和顾三针留在最后。
无澈看着皇兄那副模样,依旧感叹:“嫂嫂真是太厉害了……我从没见过皇兄那种表情,也从没见过他如此对待一个人……”
这时,萧砚驾着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暗卫圈外,低声道:“主子,马车备好了。”
谢无极打横抱起骆云曦,她的眼泪已经止住,乖巧地偎在他怀里。他一步踏上车辕,钻入车厢,声音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回东宫!”
萧砚则转身回到大殿,对着候命的轩辕无澈及众臣恭敬却不容置疑地道:“二皇子,各位大人,太子殿下有急事需即刻处理,今日述职大会,暂由二皇子主持后续事宜。稍后他会亲自查阅您的记录。”
轩辕无澈:“!!!”皇兄这就把国家大事扔给我了?!
满殿文武:“……”得,太子殿下这甩手掌柜,当得是越发熟练了。
马车之内,谢无极依旧紧紧抱着骆云曦,仿佛抱着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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