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壁垒的地脉震颤，是从第四日深夜开始的。
起初只是轻微的嗡鸣，像地底有无数飞虫振翅，守夜的士兵以为是风穿过石缝的声音，并未在意。直到天快亮时，一声沉闷的巨响从壁垒西侧传来——那段刚修复不久的城墙，竟毫无征兆地塌陷了近二十丈，碎石混着黑色的泥浆喷涌而出，露出下方被蛀空的地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类似铁锈被腐蚀的刺鼻气味。
雷沉长老赶到时，塌陷处的边缘还在不断剥落。他蹲下身，捡起一块带着泥浆的碎石，指尖刚触碰到碎石，就感到一阵强烈的刺痛——石头内部的地脉能量已被吞噬殆尽，只剩下空洞的石壳，用手一捏便化作粉末。
“是蚀界虫。”雷沉的声音带着寒意，他从碎石堆里捻起一只半寸长的虫子尸体，虫身呈灰黑色，外壳坚硬，头部有一圈细密的锯齿状口器，即使死后，口器仍在微微蠕动，“它们在啃食地脉，就像……就像白蚁蛀空房梁。”
消息很快传遍壁垒。士兵们跑到各自负责的区域检查，结果令人心惊：东墙地基出现蛛网般的裂痕，南墙下的排水沟涌出黑色的浊水，连指挥塔下方的承重柱，都能听到内部传来细微的“咔哒”声——那是蚀界虫啃食石材的声音。
更让人恐慌的是生活区域的变化。
凡人界的水井里，清澈的井水一夜之间变得浑浊，底部沉淀着黑色的淤泥，喝起来带着涩味，几名误喝了井水的士兵出现了腹痛、乏力的症状；阿木转世的少年种下的应急口粮田，禾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黄枯萎，根系腐烂，轻轻一拔就从泥土里脱落；甚至连壁垒内的万界之树幼苗，叶片都开始卷曲，原本深绿的叶脉蒙上了一层灰翳。
“地脉被污染了。”王二柱捧着一把发黑的泥土，手抖得厉害，“庄稼不活，水不能喝，这……这是要断了我们的活路啊！”
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有人说壁垒撑不过三天，有人偷偷收拾行李想逃离，甚至有士兵争吵着要放弃壁垒，退回万界腹地。一名年轻的雷界士兵崩溃地坐在地上，用玄雷锤砸着地面：“守在这里有什么用？连脚下的土地都要背叛我们！”
中枢密室内，林峰看着地脉监测仪上跳动的红色警报，眉头紧锁。仪器显示，蚀界虫已经形成了庞大的地下虫群，像一张黑色的网，沿着地脉的走向扩散，最前端距离本源晶核只有不到百丈。
“它们的目标是本源晶核。”苏沐雪指着监测仪上的虫群轨迹，“地脉只是途经的食物，一旦晶核被啃食，整个壁垒的能量循环会彻底崩溃。”
她摊开《万界平衡录》，竹简上浮现出关于蚀界虫的记载：“蚀界虫，魔渊界原生虫豸，以界域本源为食，喜阴暗潮湿，畏惧‘地脉心火’——那是地脉深处自然形成的纯净能量，能焚烧其虫壳。”
“地脉心火在哪里？”雷火儿急问，她的掌心燃烧着雷火，却对地下的虫群无能为力。
“不知道。”苏沐雪摇头，“地脉心火藏在未知的地脉节点，需要有人潜入地下，跟着地脉流动的方向寻找。”
潜入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地面。壁垒下方的土壤已被蚀界虫污染，形成了复杂的虫洞网络，环境幽暗且随时可能坍塌，更危险的是，虫洞内的魔气浓度极高，普通生灵进去不出半个时辰就会被侵蚀。
“我去。”阿木转世的少年突然开口，他的手上还沾着田里的黑泥，“我从小跟土地打交道，能感觉到地脉的‘呼吸’，它们往哪流，我能跟着走。”
“不行！”王二柱立刻反对，“你只是个孩子，地下太危险了！”
“我不是孩子了。”少年抬起头，眼神坚定，“我的共生田毁了，水井也脏了，我想守住剩下的东西。而且……”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阿木爷爷留给我的木牌，能感觉到纯净的地脉能量，就像……就像在黑夜里看到的光点。”
那是一块由万界之树核心木制成的令牌，此刻正微微发烫，表面浮现出细小的绿色纹路，指向地下深处。
林峰看着少年，又看了看掌心的黑石碎片——碎片传来微弱的共鸣，似乎在认可少年的决定。他点了点头：“我跟你一起去。我的混沌能量能抵抗魔气，万界剑可以劈开虫洞。”
“还有我。”灵溪从苏沐雪肩头跳下，碧绿的尾巴缠绕着一枚万界之树的果实，果实散发着莹莹绿光，“她能沟通地脉里的植物根系，为我们指引方向。”
半个时辰后，一支由林峰、阿木少年、灵溪以及十名擅长土遁术的凡人界武师组成的地下小队，准备出发。他们穿着特制的“地脉防护服”——用混沌铁丝混合风灵族的韧草编织而成，能抵御低浓度的魔气和虫咬。
入口选在坍塌处的边缘，那里有一个巨大的主虫洞。阿木少年率先跳了下去，脚刚落地，就感觉到脚下的土壤在微微颤动，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四周传来蚀界虫特有的“嗡嗡”振翅声。
“这边走。”少年闭上眼睛，胸口的木牌发出温暖的光，他朝着地脉流动的方向迈出脚步，“地脉在‘哭’，但哭声里有一点暖烘烘的东西，在前面等着。”
林峰握着万界剑走在中间，剑身上的七彩光芒照亮了幽暗的虫洞。虫洞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虫穴，无数蚀界虫在其中爬动，看到他们立刻发出尖锐的嘶鸣，像潮水般涌来。
“剑开混沌！”林峰挥动万界剑，七彩光刃瞬间将虫群劈成两半，被光芒触及的蚀界虫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黑色的灰烬。但虫群无穷无尽，前赴后继，很快又堵住了去路。
灵溪突然张口，将万界之树果实抛向空中。果实炸开，化作无数绿色的光点，落在虫洞壁上。光点落地的地方，迅速长出密密麻麻的白色根须，这些根须带着强烈的生命能量，缠绕住蚀界虫，将它们绞成碎片。
“跟着根须走！”灵溪用意念传递信息，尾巴指向根须延伸的方向，“它们会避开虫群密集的地方。”
小队跟着根须前进，虫洞越来越狭窄，有时需要匍匐前进。武师们用土遁术加固随时可能坍塌的洞壁，他们的额头渗出冷汗，防护服上已沾满了黑色的虫尸黏液。
阿木少年的呼吸越来越沉重，胸口的木牌却越来越烫，绿色纹路也越来越亮：“快到了……地脉的‘呼吸’变得滚烫，就像……就像快要沸腾的水。”
穿过最后一段狭窄的虫洞，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洞中央的石笋上，悬浮着一团拳头大小的橙红色火焰，火焰没有烟，却散发着温暖的光芒，周围的地脉能量像水流般向它汇聚，那些靠近火焰的蚀界虫，刚接触到光芒就瞬间化为灰烬。
“地脉心火！”苏沐雪的声音通过通讯符传来，带着惊喜，“就是它！”
但他们来不及高兴，溶洞周围的虫穴突然炸开，数以万计的蚀界虫从四面八方涌来，领头的是一只体型比普通蚀界虫大上十倍的母虫，它的口器张开，露出密密麻麻的獠牙，显然是虫群的首领。
“保护心火！”林峰将阿木少年和灵溪护在身后，万界剑横斩，形成一道光墙，暂时挡住虫群。
武师们立刻结阵，用土遁术在火心周围筑起土墙，但蚀界虫的啃食速度极快，土墙很快就出现了缺口。母虫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虫群像黑色的潮水，越过光墙和土墙，扑向火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阿木少年突然冲向火心。他胸口的木牌飞到空中，与地脉心火产生共鸣，绿色的木牌纹路与橙红色的火焰交织，形成一道奇特的能量流。
“地脉有灵，借我心火！”少年大喊，双手按在石笋上，将能量流导入自己的身体。他的皮肤瞬间变得通红，像被火焰灼烧，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他转过身，对着扑来的虫群，伸出手掌。一道橙红色的火焰从他掌心喷出，所过之处，蚀界虫成片化为灰烬，连那只母虫也发出痛苦的嘶鸣，虫壳在火焰中融化。
“快！将心火导入地脉！”苏沐雪的声音在通讯符里急促响起，“让它顺着地脉流动，烧死所有蚀界虫！”
林峰立刻明白了，他挥动万界剑，劈开地面，露出下方的主地脉。阿木少年忍着剧痛，将掌心的火焰推向地脉——橙红色的地脉心火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顺着地脉的走向，迅速向四周扩散。
地下溶洞里，能听到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爆裂声，那是蚀界虫被心火焚烧的声音。虫群的嗡鸣渐渐平息，地脉的震颤也随之停止。
当林峰带着众人爬出地面时，看到了令人振奋的景象：壁垒塌陷处的边缘不再剥落，反而有新的石笋从土壤中钻出；浑浊的水井重新变得清澈，底部的黑泥沉淀消失；阿木少年的应急口粮田，枯黄的禾苗抽出了嫩绿的新芽。
本源晶核所在的中枢密室，监测仪上的虫群轨迹已经全部消失，只剩下代表地脉心火的橙红色光点，在地下形成了新的能量循环。
雷沉长老握着一块刚从地基下取出的石头，石头内部重新充满了地脉能量，散发着温润的光泽：“虫群全灭了，地脉在自我修复。”
阿木少年瘫坐在地上，胸口的木牌恢复了平静，他的手掌还残留着火焰的温度，脸上却露出了笑容：“我就知道，土地不会真的背叛我们。”
灵溪趴在他的肩头，用尾巴轻轻拍着他的脸颊，碧绿的眼眸里满是赞许。
林峰走到壁垒边缘，望着远处的魔族营地。魔帅的蚀界虫计划失败了，但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并未减弱，反而更加凝重，像是在酝酿更可怕的阴谋。
“他还会再来的。”苏沐雪走到他身边，《万界平衡录》上的文字重新变得稳定，“但这次，我们守住了根基。”
夕阳下，混沌壁垒的城墙重新亮起光芒，雷纹与风语符交相辉映，地脉能量如同金色的血液，在城墙内部流动。守城的生灵们重新忙碌起来，修复坍塌的城墙，清理被污染的土壤，孩子们则在重新变清的水井旁嬉戏，笑声清脆。
阿木少年蹲在自己的口粮田边，小心翼翼地给新芽浇水。王二柱走过来，递给他一块干净的帕子：“擦把脸吧，以后这地，叔跟你一起守。”
少年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泥污，抬头看向天空——魔晦天幕的缺口处，阳光正洒在田埂上，温暖而明亮。
远处的魔族营地，魔帅站在蚀界虫母虫的残骸前，兜帽下的猩红眼眸闪烁着冷光。
“有点意思。”他轻声说，指尖划过母虫烧焦的外壳，“看来，需要让他们见识一下‘魔渊先锋’的真正力量了。”
他转身走向营地深处，那里，无数身披黑色重甲、手持巨刃的魔族战士正在集结，他们的气息比墨屠还要强大，每一次呼吸都让周围的空气扭曲。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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