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将至,陈十安几人出发去营区西北角的小楼。
关宏毅已经派人把林致远的遗体送进一楼大厅。
“就送到这儿。”到了门口,他冲关宏毅点点头,“楼下四门紧闭,一定看好了。”
关宏毅应了一声,抬手敬礼,动作轻,眼神很认真。
李振国、李二狗、胡小七按照陈十安交代,依次退到门外,大门紧闭,大厅内只剩陈十安和那位睡了八十多年的营长。
陈十安拿出四根白蜡点着,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放置,烛光幽暗昏黄。随后抽出黄表纸,撕成四指宽纸条,用朱砂笔一行行写下“静”“安”“归”“定”,每写一笔,嘴里低念:
“静则不乱,安则不惧,归则不迷,定则不惑。”
四句写完,他把纸条压在蜡底,火苗轻摇一下,齐齐往外侧歪,烛光围成一圈,把黑暗挡在外面。
一个简单的安魂阵法完成,他抽出布卷,一排银针依次排开。
陈十安盘腿坐在遗体右侧,抽出一根细长银针,把针尖对准自己眉心比了比,确认手不抖。
对于他来说,从记事起就拿银针当玩具,行针讲究的就是手稳。
但这次不一样。
以往行针,针尖落的是皮肉穴位或阴煞斗法。而今晚,针下是一片虚无!
活人与亡魂之间,根本没地方下针,只能靠精神强行沟通。
他呼吸放缓,中指一弹,银针发出嗡的一声低鸣,射向遗体。
“林少校,得罪了。”
射出的针尖悬在遗体眉心上方三寸,精致在那里。陈十安也闭上双眼,以针为桥,尝试用精神力沟通林致远亡魂。
再睁眼时,他站在一条土路上,天是暗的,地是湿的,远处传来枪声,还有吼叫。路边插着块木牌,木牌被烧黑了一部分,但能认出“东北抗战军暂编第一营”几个字。
“这就是他的执念场。”陈十安心里明白,自己精神被针引进来了。
他抬脚往枪声方向走,没走多久,前方出现一圈破烂的土墙,墙根下横着几具尸体,身上军装和林致远一样。
墙头架着一挺轻机枪,枪管通红,却没人再扣扳机—了,因为射手已经歪在一边,胸口血染了一大片。
陈十安心里发紧,继续往前,终于在墙后看见一个背影,他正用望远镜朝远处望,嘴里低声念叨:“再撑俩时辰,援军……援军就该到了……”
“林营长?”陈十安试着喊。
背影一僵,慢慢转身。
年轻人,瘦脸,眼窝深陷。他打量陈十安,沙哑着声音:“你是哪部分的?怎么没枪?”
陈十安没接话,先立正,手指并拢敬了个礼。
林致远愣了半秒,回礼。礼一落,对方眼里的警惕散了些,只剩疲惫:“兄弟,对不住,眼下顾不上管你。”
“林营长,我来,是想带你回家。”陈十安轻轻道。
林致远苦笑,抬手指指四周硝烟和尸体:“家?沈阳丢了,营部打光了,我就剩这几堵墙。你说,哪儿是我家?”
“中国。”陈十安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如今山河完整,外敌早被赶出去,老百姓都能安安生生过日子。你守的这方土,一寸没少,你守的国家,已变得强大!”
林致远眼神晃了一下,很快又暗下去:“弟兄们呢?我连他们的尸首都收不齐,有何脸面回家?”
“只要你肯走,尸骨、名分、香火,一样不会缺。”陈十安往前一步,声音放轻,“你们是民族的英雄,国家没忘,后人没忘!我陈十安以鬼医传人的身份向你保证,定为英雄收骨,为忠魂正名!”
林致远浑浊疲惫的眼中渐渐出现光芒:“鬼子……打跑了……我们赢了……能回家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它们正在变透明,他有点迷茫,有点慌,想伸手去抓枪,却抓了个空。
“别抗拒,我接你出去。”陈十安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张折成三角的黄符,朝空中一抛,“鬼医一脉,借路阴冥,导魂归正,去!”
黄符空中自燃,一缕细烟缠住林致远手腕。
就在这时,地面毫无征兆的伸出几只漆黑的手,一把攥住林致远脚踝,硬生生把他往下拖。
“想留我?”林致远怒吼,抬脚就踹,脚下黑影越聚越多,刹那就把他小腿全吞进去。
陈十安心知这是执念最深的那部分:“未能尽忠守土”的自我审判在反扑。
他右手并指捏针,朝虚空一划,喝道:“问心针,断执!”
银光自他指尖飞出,狠狠刺向那些黑手。针尖所过,黑影发出嘶嘶怪叫,纷纷松手。林致远趁势拔腿,身子往前一扑,被陈十安一把攥住。
硝烟弥漫的战场瞬间崩碎,枪声、土墙、血腥味,全部碎裂成灰。
两人脚下一空,直直坠落,再睁眼,人已回到小楼大厅。
他手里还攥着林致远的手腕。
准确说,是遗体手腕,冰凉僵硬。
他松开手,一缕白烟从林致远眉心升起,烟里裹着那张已燃烧成灰的黄符,在白烟里完整保持三角形状,轻轻飘到陈十安掌心,一触即散。
与此同时,四面蜡烛熄灭了,大厅彻底陷入黑暗。
陈十安站起身,朝遗体又敬了个礼,声音低却稳:
“林营长,话我带到了,剩下的交给我们。你安心歇着,明儿个,让国旗给你盖身,让战友给你送行。”
黑暗里,响起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是终于卸下了担子,随后归于寂静。
陈十安知道,那口执念,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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