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北渡
冬至刚过,来自北方的寒流便迫不及待地席卷了江南。吴郡城外,往日繁忙的运河码头也罩上了一层肃杀的清寂。然而,柳府深处枢密院所在的“勤政堂”内,气氛却比室外的寒风更为凝重。
柳元度、柳岩、柳川、柳青,以及六曹新任的主事齐聚一堂。众人面前的长案上,摊开着一份刚从洛阳经由数道秘密渠道接力传回的急报,以及一份盖有朝廷制式印玺、行文堂皇的诏书抄本。
急报是阴癸派通过约定渠道送来,内容简洁却触目惊心:“宇文化及已说动洛阳小朝廷,以‘江南柳氏,勾结妖人,擅启边衅,私募甲兵,屠戮天使(指宇文成都),割据地方,图谋不轨’等十大罪,请旨发天下兵共讨。诏书不日即下,檄文将传各郡。另,宇文阀已遣使联络杜伏威、沈法兴等,许以厚利,约共击江南。”
而那诏书抄本,则用词华丽,引经据典,极尽污蔑之能事,将李凯描绘成祸乱天下的妖星魔头,将柳家定为叛逆,号召“天下忠义之士,共诛此獠”,并令各镇兵马“听调协剿”。
“好一个‘擅启边衅,私募甲兵’!”柳川一拳砸在案上,怒极反笑,“宇文阀大军压境时,不见这朝廷放一个屁!我们打退了豺狼,倒成了罪过!这诏书,分明是宇文化及挟持天子,以朝廷名义行私仇之实!”
柳青眉头紧锁:“更麻烦的是‘天下共讨’的名分。虽知是宇文阀搞鬼,但明面上是朝廷诏令,一些不明真相或本就摇摆的势力,难免会被蛊惑。杜伏威雄踞江淮,沈法兴在吴兴一带也有根基,若他们真的响应……”
柳岩则盯着地图,冷声道:“宇文阀新败,短期内无力组织大军再度南下。这诏书和檄文,是阳谋。旨在用大义名分束缚我们手脚,孤立我们,拖延我们整合江南、向外发展的步伐。同时,也为他们联络其他势力、积蓄力量争取时间。”
众人议论纷纷,忧虑与愤慨交织。所有人都明白,这道来自“正统”朝廷的讨伐令,其政治杀伤力远比十万大军更为棘手。江南新定,人心未固,若被扣上“叛逆”的帽子,内外交困,先前的大好局面可能毁于一旦。
柳元度一直沉默地听着,这时才缓缓开口,声音沉稳:“主上已在来的路上。此事,需主上定夺。”
话音刚落,勤政堂侧门无声开启,李凯步入堂中。他依旧是一身青衫,神色平静,仿佛外界那滔天的恶名与危机并未加诸其身。
“主上!”众人起身行礼。
李凯走到主位坐下,目光扫过案上的急报与诏书抄本,并无意外之色。“都坐吧。此事,我已知晓。”
“主上,宇文阀此举歹毒,我们该如何应对?是否要立刻发布檄文,揭露其挟持天子、构陷忠良的真相?”柳元度问道。
李凯却摇了摇头:“檄文对战,徒费口舌。他既能挟天子以令诸侯,我们纵有千般道理,在‘正统’二字面前也显得无力。发檄文,反而会陷入与他隔空骂战、纠缠不休的泥潭,正合他拖延疲我之意。”
“那难道就任由这污名扣在我们头上?各地新政推行,正需凝聚人心,此诏一下,恐生波折啊!”户曹主事忧心忡忡。
“污名?”李凯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弧度,“名声是打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江南百姓是信那千里之外、被权臣把持的朝廷空文,还是信自己碗里的饭食、身上的衣裳、眼前实实在在的好处?”
他顿了顿,看向柳元度:“元度,江南之事,我已全权托付于你。《江南新约》照常推行,贡献点制度全力运转,天工院、百草园、典藏阁加紧建设。民生富足,人心自安。至于那些因一纸诏书便心生摇摆的墙头草,清理掉便是,正好净化队伍。对外,可宣称我柳家尊奉天子,但拒不承认权臣矫诏,只守土安民,不理诽谤。将宇文阀在江南的暴行整理成册,暗中散发即可,不必大张旗鼓。”
柳元度心领神会,这是要以不变应万变,埋头苦干,用实实在在的发展和利益来粉碎流言,稳固根基。“是,元度明白。只是……主上您?”他听出了李凯的言外之意。
李凯目光投向北方,眼神锐利起来:“宇文阀想用朝廷大义把我困在江南,拖延时间。我偏不如他所愿。他既视我为心腹大患,那我便去他的腹心之地走走。”
“主上要北上?!”柳岩、柳川等人俱是一惊。
“不错。”李凯点头,“江南大局已定,有元度和《新约》在,稳如磐石。我留在此地,反而会吸引大部分火力,让宇文阀将更多资源投向江南。不如主动出击,北上洛阳,搅动风云。一来,可亲身探查北方局势,寻找破局之机;二来,可吸引宇文阀乃至其他势力的注意力,减轻江南压力;三来……”他指尖无意识地在扶手上轻叩,“有些东西,在北方。”
众人知他指的是那些玄之又玄的机缘与世界珠所需。柳岩急道:“主上,北地凶险,宇文阀根基深厚,魔门正道盘根错节,您孤身前往……”
“并非孤身。”李凯打断他,“柳岩,柳川,你二人从第一批秘境种子及新军中,遴选五百最精锐、最忠诚、机变能力最强的好手,秘密集结。不要动用江南本地人马,以免引人注目。婠婠此前‘合作’时,曾提供几条隐秘的北上通道和接应点,此次正好用上。我们化整为零,分批潜渡长江。”
柳岩、柳川对视一眼,虽然担忧,但见李凯决心已定,且计划周详,立刻抱拳领命:“是!属下这就去办!”
“柳青,”李凯看向太湖镇守使,“你坐镇太湖,扼守水道,同时严密监控杜伏威、沈法兴等周边势力的动向。若有异动,可先斩后奏。必要时,可向元度请求支援。”
“属下遵命!”柳青肃然应道。
李凯最后看向柳元度,语气郑重:“元度,江南就交给你了。记住,任他外界狂风暴雨,我自岿然不动。发展生产,训练军队,推行新政,凝聚人心。待我从北方归来,希望看到一个更加稳固、富庶、强大的江南。”
柳元度深深一揖,声音有些发哽:“主上放心!元度……定不负所托!还请主上千万保重!”
十日后。
长江北岸,一处荒僻的芦苇荡。夜色如墨,寒风刺骨,江水呜咽。
数十条不起眼的乌篷小船,如同幽灵般从南岸各处悄然驶出,借着夜色和芦苇的掩护,汇聚于此。船上之人皆穿着寻常百姓的粗布衣服,但眼神精亮,行动无声,彼此之间有着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他们正是柳岩、柳川精心挑选的五百精锐,其中超过七成都经历过“秘境”特训,修炼五行筑基法有所小成,更兼实战经验丰富。
最大的一条船上,李凯负手立于船头,青衫之外罩了一件不起眼的灰褐色斗篷。他望着北方沉沉的夜色,目光似乎穿越了千山万水,落在了那座繁华与罪恶并存的东都洛阳。
“主上,人员已到齐,阴癸派安排的接应人已在三里外等候,身份暗号核对无误。”柳岩压低声音禀报。
柳川检查完最后一条船,也过来低声道:“所有装备、干粮、药物均已分派妥当,伪装身份文牍齐备。按计划,渡江后我们将分成二十队,沿不同路线,在七日内于洛阳南郊的‘栖霞镇’汇合。”
李凯收回目光,点了点头:“出发吧。”
没有壮行的酒,没有激昂的话语。只有一声低低的唿哨在夜风中传递。数十条小船如同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没入漆黑宽阔的江面,向北岸驶去。船桨入水的声音轻微而整齐,迅速被江风与浪声掩盖。
寒月偶尔从云隙中投下清冷的光,映照出船头李凯沉静如水的侧脸,和身后五百儿郎坚毅的眼神。他们像一滴滴融入墨色江水的水珠,悄然越过这条分隔南北的天堑,带着江南初生的锐气与主上莫测的深意,投向那片正酝酿着更激烈风暴的北方大地。
江南的棋局,李凯已落子生根,交由柳元度执掌。
而北方的棋盘,此刻,执棋之手,已然亲自渡江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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