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天枢初立
夜色,像一块浸透了浓墨的脏布,沉沉地压在竟陵城外的无名山谷之上。
风穿过光秃秃的枝桠,发出呜呜的咽响,像是无数亡魂在暗处窃窃私语。谷底的空地上,百来个半大的小子,像是一群被惊散的鹌鹑,挤作一团。他们大多面黄肌瘦,身上裹着勉强蔽体的破烂衣衫,赤着的脚冻得发紫,在初冬的寒气里不受控制地打着哆嗦。
眼神里,是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茫然,还有一丝被生活磨砺出的、野兽般的警惕。他们是流民,是孤儿,是这片吃人土地上最不起眼的尘埃。被飞马牧场的人带到这鬼地方,他们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卖去做苦力?还是……更糟?
谷口的方向,传来了脚步声。
不重,甚至有些轻,踩在干枯的落叶上,发出沙沙的轻响。但在死寂的夜里,这声音却清晰地敲打在每一个少年的心头上。
他们下意识地缩紧了脖子,目光惊恐地投向声音来源。
一个人影,踏着稀薄的月光,缓步走进了山谷。
来人身形不算高大,甚至有些瘦削,穿着一身不起眼的青色布衣,外面随意罩了件挡风的旧袍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得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唯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吓人,扫过来的时候,像是两把冰冷的刮刀,剥开皮肉,直透骨髓。
少年们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骤然降临,呼吸都不由得一滞。连呜咽的风声,似乎都在这一刻悄然退去。
李凯停在这群少年面前,目光缓缓从他们脸上掠过。脏污,惊恐,麻木,还有深藏在眼底,几乎被磨灭殆生的求生欲。
很好。
他要的,就是这种几乎一无所有,只能抓住唯一一根救命稻草的人。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了抬手。
身后,两名穿着飞马牧场护卫服饰、但气质明显更加精悍冷峻的汉子,抬上来一个沉甸甸的木箱,“哐当”一声放在地上,掀开了箱盖。
刹那间,所有少年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人群中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箱子里,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镣铐或屠刀。
而是堆得满满当当,还冒着丝丝热气的……白面馍馍。
那香气,对于这些常年挣扎在饥饿线上的少年来说,不啻于最致命的诱惑。喉咙滚动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双双眼睛瞬间变得赤红,死死盯着那箱馍馍,像是饿狼看到了血肉。
李凯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少年的耳中。
“想吃吗?”
没有人回答。只有更粗重的喘息,和吞咽口水的声音。
“跟着我。”李凯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平淡地陈述着一个事实,“有饭吃,有衣穿,有地方睡。不会再挨饿,不会再受冻,不会再像野狗一样被人驱赶,朝不保夕。”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众人,那眼神冰冷而锐利。
“但代价是,从今往后,你们的命,是我的。”
“你们的身,你们的魂,你们这辈子所有的忠诚和力气,都只能属于一个地方——”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在这空寂的山谷中轰然回荡:
“天枢!”
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少年的脑海。
天枢?
那是什么?
他们不知道。但他们听懂了“有饭吃,有衣穿”,听懂了“命是他的”。
对于这些在泥泞和死亡边缘挣扎太久的人来说,能活下去,能安稳地吃上一口饱饭,别说卖命,就是立刻坠入阿鼻地狱,也有大把人抢着去。
短暂的死寂之后,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了下来,紧接着,如同被风吹倒的麦浪,百来个少年齐刷刷地跪倒一片,将头颅深深埋下,用带着哭腔和无比渴望的声音嘶喊:
“愿为主上效死!”
“愿入天枢!”
声音杂乱,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悲壮。
李凯看着脚下黑压压的一片头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知道,此刻的忠诚,脆弱得像张纸,全系于那口吃食之上。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需要做的,是将这些懵懂、恐惧、只为一口吃食卖命的少年,彻底打碎,然后,用铁与火,重新塑造成只属于他李凯的……利刃。
“起来。”他淡淡道。
少年们惶恐地站起身,目光却还忍不住瞟向那箱馍馍。
“排队,领饭。”李凯下令。
两名护卫开始分发食物。当热腾腾、软乎乎的白面馍馍真正拿到手里,塞进嘴里,感受到那久违的、甚至从未体验过的粮食的香甜和饱腹感时,不少少年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李凯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那些哭泣和吞咽的少年身上,仿佛一道无声的烙印。
饭后,没有任何休息。
李凯走到了队伍前方,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
“从现在起,忘掉你们的名字,忘掉你们的过去。”
“你们只有一个身份——天枢卫,预备役。”
“而你们要学的第一课,叫做——”
他的目光骤然变得如同实质的寒铁,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
“服从。”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对于这群少年来说,如同置身于一个光怪陆离,却又无比真实的噩梦。
没有想象中的武功秘籍,没有神兵利器。
只有无穷无尽的,在他们看来毫无意义的——站立,转向,列队,行走。
要求苛刻到令人发指。站立必须如同标枪,纹丝不动,连眼神都不能乱瞟。转身必须整齐划一,如同一个人。列队必须横平竖直,分毫不差。行走必须步调一致,落地无声。
稍有差错,负责监督的护卫手中的皮鞭便会毫不留情地落下,留下一道火辣辣的血痕。没有解释,没有理由,只有冰冷的呵斥和疼痛。
少年们懵了,累了,委屈了。他们不明白,这些动作和厮杀、和活下去有什么关系?
有人试图反抗,得到的是一顿更凶狠的鞭挞,然后被拖到一边,眼睁睁看着别人吃饭,自己只能饿着肚子,在寒风中继续重复那些枯燥的动作。
有人崩溃哭泣,换来的只有更严厉的呵斥和无视。
李凯始终站在不远处,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石像,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他在用最粗暴的方式,碾碎他们过去十几年形成的所有散漫、怯懦和自我,将“服从”两个字,用疼痛和饥饿,硬生生刻进他们的骨头缝里。
直到天色将明,最顽劣的几个刺头也被磨掉了所有棱角,如同行尸走肉般麻木地执行着命令,整个队伍终于勉强能看出一点“队列”的模样时,李凯才挥了挥手。
“今日到此。”
所有少年,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几乎要瘫软在地。
“记住这种感觉。”李凯的声音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彻骨的寒意,“记住疼痛,记住饥饿,记住为何而跪,又为何而立。”
“天枢,不要废物。”
“想留下,就把自己,变成我想要的……样子。”
说完,他转身,身影消失在愈发浓重的夜色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山谷中,只剩下百来个筋疲力尽、眼神却开始发生微妙变化的少年,以及那无声盘旋、似乎更加冰冷的山风。
天枢,这把未来的利刃,在今夜,于这无名山谷中,淬出了第一道带着血色的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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