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天像个喜怒无常的孩子,前一日还是晴空万里,第二日清晨就被厚重的乌云彻底笼罩。顾青舟刚吃完江母送来的玉米糊糊,就听见窗外传来“哗啦啦”的雨声,起初还是细密的雨丝,没过半个时辰,就变成了瓢泼大雨,砸在屋顶的瓦片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这雨下得也太大了!”赵磊扒着窗户往外看,眉头拧成了疙瘩,“咱们队里的玉米地就在河岸边,这么大的雨,别把田埂冲垮了!”
顾青舟心里也是一紧,放下手里的复习资料就往门外走。刚到院坝,就看见江野披着蓑衣、扛着锄头往这边跑,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淌,脸上的神情焦急又凝重。
“青舟!快跟我走!”江野一把拉住他的手腕,语气急促,“队长刚在村口喊,河岸边的玉米地田埂快被冲塌了,得赶紧去抢险,晚了今年的收成就全没了!”
顾青舟来不及多想,抓起墙角的蓑衣就跟着江野往村西的玉米地跑。雨幕里,已经有不少村民扛着锄头、拿着麻袋往田间赶,大家踩着泥泞的小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冲,雨声、脚步声、呼喊声混在一起,透着一股紧张的紧迫感。
等赶到玉米地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浑浊的河水已经漫过了低矮的田埂,不少玉米秆被洪水冲得东倒西歪,有的甚至已经被连根拔起,漂浮在水面上。靠近河岸的几亩地,积水已经没过了脚踝,再往下冲,整片玉米地都要被淹了。
“大家别愣着!男的跟我去加固田埂,女的去地里把冲倒的玉米扶起来!”队长大声喊着,率先跳进泥泞的田埂,拿起锄头开始铲土。
江野立刻跟着跳了下去,转头对顾青舟说:“你去帮着扶玉米,这里交给我!”
“不行,我跟你一起加固田埂!”顾青舟摇摇头,也跟着跳进了田埂。冰冷的泥水瞬间没过脚踝,刺骨的寒意顺着皮肤往上爬,可他顾不上这些,拿起锄头就开始铲土。江野见他坚持,也不再多说,只是默默往他身边靠了靠,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挡了些湍急的水流。
加固田埂的活儿又累又危险,需要先用锄头把田埂外侧的泥土挖松,再用麻袋装满泥土,一层层垒在田埂上,阻挡洪水继续漫延。顾青舟力气不如江野和其他村民大,挖了没一会儿就觉得胳膊酸痛,手心也被锄头柄磨出了红印,可他看着不断上涨的洪水,咬着牙继续坚持。
江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每当顾青舟铲满一筐土,他就快步上前接过,顺手帮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和泥水:“慢点来,别着急,咱们一定能守住田埂。”
“我没事,你也小心点。”顾青舟点点头,又弯腰继续铲土。雨水模糊了视线,他只能凭着感觉往前挖,偶尔脚下一滑,就要摔倒在泥水里,江野总能及时扶住他,稳稳地把他拉到身边。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惊呼:“不好了!这边的田埂塌了个口子!”
大家抬头一看,只见靠近河岸的一处田埂被洪水冲开了一个半米宽的口子,浑浊的河水正顺着口子往玉米地里灌,原本就积水的田地,水位瞬间上涨了不少。队长脸色一变,大声喊道:“快!拿麻袋堵!谁会游泳?下去把麻袋固定住!”
田埂边的水流又急又猛,下去固定麻袋无疑是件危险的事,村民们都犹豫了。江野放下手里的锄头,脱掉身上的蓑衣,对顾青舟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
“不行!太危险了!”顾青舟一把拉住他,眼里满是担忧,“水流这么急,你下去会出事的!”
“没时间犹豫了!再晚一步,整片玉米地都没了!”江野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语气坚定,“放心,我水性好,不会有事的。”
说完,他挣脱顾青舟的手,深吸一口气,纵身跳进了湍急的洪水里。冰冷的河水瞬间没过他的胸口,他却丝毫没有犹豫,朝着田埂的缺口游去。村民们连忙把装满泥土的麻袋递给他,江野接过麻袋,用尽全身力气把麻袋堵在缺口处,又用身体紧紧顶住麻袋,防止被洪水冲开。
顾青舟站在田埂上,看着江野在洪水里艰难地支撑着,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不敢眨眼,紧紧盯着江野的身影,生怕他出一点意外。赵磊和陈斌也赶了过来,见状立刻加入到递麻袋的队伍里,和其他村民一起,源源不断地把麻袋递给江野。
“大家再加把劲!把缺口堵上!”队长一边喊着,一边带头往缺口处铲土。顾青舟也拿起锄头,拼命地往缺口处铲土,汗水和雨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往下淌,可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疲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把缺口堵上,一定要让江野安全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田埂的缺口终于被堵住了。江野从洪水里爬上来时,浑身湿透,沾满了泥水,嘴唇冻得发紫,却还是对着顾青舟笑了笑:“别担心,我没事。”
顾青舟连忙跑过去,把自己的蓑衣披在他身上,又用粗布巾仔细地帮他擦脸上的泥水,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你吓死我了,以后不许再这么冒险了。”
“好,以后听你的。”江野笑着点点头,伸手轻轻擦去他脸上的眼泪,“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队长走过来,拍了拍江野的肩膀,眼里满是赞许:“江野,好样的!今天多亏了你,不然咱们队里的玉米地就全完了!”
其他村民也纷纷围了过来,对着江野和顾青舟竖起了大拇指:“江野真是个好孩子,勇敢又有担当!”“顾知青也不错,这么大的雨,一直跟着咱们一起抢险,一点都不娇气!”“以前还觉得城里来的知青吃不了苦,现在看来,顾知青可比咱们想象中能干多了!”
听着村民们的夸赞,顾青舟心里暖暖的。他知道,以前村民们虽然对他很友好,但多少还是觉得他是城里来的,吃不了乡下的苦。可今天一起抢险救灾,让村民们看到了他的坚持和努力,也真正认可了他。
雨渐渐小了,大家又一起把冲倒的玉米扶起来,把田埂上的泥土重新夯实,直到确认玉米地没有大碍,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往村里走。江野因为在洪水里泡了太久,身体有些发冷,顾青舟一直扶着他,小心翼翼地走着。
回到江家时,江母已经在门口等得焦急万分,见他们回来,连忙上前拉住江野的手,眼里满是心疼:“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那么危险的事,你怎么能自己去呢!”
“娘,我没事,你别担心。”江野笑着说。
江母连忙把他们拉进屋里,烧了热水让他们洗漱,又煮了姜茶让他们驱寒。顾青舟帮江野擦着头发,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里满是愧疚:“都怪我,没能拦住你。”
“傻孩子,这不怪你。”江野握住他的手,语气温柔,“保护大家的收成,是我应该做的。而且,有你在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江母端着姜茶走进来,看着他们亲密的样子,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你们俩啊,真是比亲兄弟还亲。青舟,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帮着江野,他还不知道要累成什么样呢。”
“大娘,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顾青舟笑着说。
喝完姜茶,江母又给他们做了热腾腾的面条,里面还卧了两个鸡蛋。顾青舟和江野吃完面条,身体渐渐暖和起来,疲惫也消散了不少。江野因为太累,靠在椅子上就睡着了,顾青舟小心翼翼地把他扶到床上,盖好被子,又坐在床边守着他。
看着江野熟睡的脸庞,顾青舟心里满是感动。他知道,江野就是这样一个人,善良、勇敢、有担当,永远把别人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能遇到这样的人,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下午,雨彻底停了。顾青舟和江母一起去玉米地查看情况,村民们也都在地里忙碌着,有的在清理积水,有的在扶正玉米秆,有的在加固田埂,一派忙碌的景象。经过大家的努力,玉米地的损失降到了最低,今年的收成应该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队长见顾青舟来了,笑着说:“顾知青,今天真是多亏了你和江野。过几天队里准备杀只羊,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庆祝咱们保住了玉米地!”
“是啊,顾知青,一定要来啊!”其他村民也纷纷附和道。
顾青舟笑着点点头:“好,我一定来。”
回到江家时,江野已经醒了。他见顾青舟回来,连忙问道:“玉米地怎么样了?”
“没事了,损失不大,过几天队里准备杀羊庆祝呢。”顾青舟笑着说。
江野点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两人坐在院子里,一起看着夕阳下的田野,心里满是踏实和幸福。
顾青舟知道,经过今天的抢险救灾,他和江野的关系更加亲密了,村民们也更加认可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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