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落了一夜的雪。天蒙蒙亮时,林晚推开窗,看见知青点院里积了厚厚一层白,唯独通往她门口的小径被细心扫过,露出青石板的本色。
她穿上那件枣红棉袄,将春杏织的福字小心收进布包。推门出来,周红正在院里晒冻豆腐,看见她这身打扮,眼睛一亮:“真俊!要出门?”
“去陆哥家吃年夜饭。”林晚轻声说。
周红会意地笑,往她手里塞了包炒瓜子:“带着,路上嗑。”
镇上的年味比知青点浓得多。家家户户贴了春联,檐下挂着红灯笼,空气里飘着炖肉的香气。孩子们穿着新棉袄在雪地里放鞭炮,噼啪声此起彼伏。
陆铮家在小镇东头,独门独院,青砖墙头上积着雪。院门贴着那副剑拔弩张的“生意兴隆”,门槛擦得锃亮。
林晚在门口顿了顿,理了理衣襟才叩门。门吱呀一声开了,陆铮站在门里,罕见地穿了件深蓝色中山装,领口扣得严严实实。看见她,他眼神亮了一瞬,又迅速移开。
“来了。”他侧身让路,声音有点紧。
院子扫得干干净净,墙角堆着准备守岁用的芝麻秆。正房门口挂着棉帘子,掀开时暖意混着饭菜香扑面而来。
屋里陈设简单,却收拾得整齐。八仙桌上摆着四凉八热,当中一条红烧鲤鱼格外醒目。陆母坐在炕沿,穿着簇新的藏青褂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阿姨。”林晚轻声问候。
陆母打量着她,目光在她棉袄的兔毛领子上停留片刻,淡淡点头:“坐。”
陆铮给她搬来凳子,动作有些笨拙。三人围桌坐下,一时无话。收音机里正播放春节特别节目,欢快的乐曲填补着寂静。
“吃菜。”陆母夹了块鱼放在林晚碗里,“年年有余。”
陆铮紧跟着夹了块红烧肉,又觉不妥,筷子在半空顿了顿,最终放进自己碗里。耳根悄悄红了。
饭吃到一半,外面传来瘦猴的喊声:“陆哥!贴窗花啦!”
陆铮如释重负地起身。林晚要帮忙,被他按住:“坐着。”
她隔着窗户看他贴窗花。红纸剪的喜鹊登梅,在他粗粝的掌心显得格外精巧。贴歪了,他小心揭下来重贴,呵出的白气凝在玻璃上。
陆母忽然开口:“铮子从小手笨。”
林晚转头,看见老人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他爹去得早,家里就我们娘俩。”陆母慢慢夹着花生米,“这院子,还是他十六岁那年翻修的。”
林晚安静听着。窗外,陆铮正和瘦猴争辩窗花的位置,声音隔着玻璃模模糊糊传来。
“他这孩子,看着浑,心里明白。”陆母放下筷子,“对你,是认真的。”
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却像块石子投入林晚心湖。
暮色四合时,瘦猴他们来拜年,屋里顿时热闹起来。春杏送给林晚一对红头绳,老陈媳妇塞给她一包芝麻糖。陆铮被灌了几杯酒,眼神晶亮地看她,见她头发上沾了糖屑,下意识伸手想拂,又在半空停住。
守岁到午夜,鞭炮声震天响起。陆母乏了先歇下,瘦猴他们吵着要去放烟花。陆铮送林晚到院门口,雪又下起来。
“等等。”他跑回屋,拿出个红纸包,“压岁钱。”
林晚打开,是张存折。户名写着她的名字,金额让她怔住。
“铺子的分红。”他踢着脚下的雪,“你应得的。”
存折还带着他的体温。林晚抬头,看见雪花落在他睫毛上,亮晶晶的。
“陆铮...”
“年后我去你家提亲。”他突然说,声音混在鞭炮声里,却又异常清晰,“你愿意就行。”
远处烟花绽开,映亮他紧绷的侧脸。林晚握着那张存折,纸缘硌着掌心。
“好。”她轻声说。
陆铮愣住,像是没听清:“什么?”
“我说好。”
烟花接二连三升起,照得雪地五彩斑斓。他站在光影里,咧开嘴笑了,露出两颗虎牙,像个得逞的少年。
“那我初六就去!”他大声说,惊起檐下麻雀。
回知青点的路上,雪下得更大了。他执意送她,伞大半倾在她这边。走到门口,他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塞给她。
是个暖水袋,绒布套子上绣着歪歪扭扭的鸳鸯。
“我娘绣的。”他语气自豪,“练了半个月。”
林晚抱着暖水袋,看他的身影消失在雪幕里。院墙内,周红和王丽丽的说笑声隐约传来,夹杂着赵梅摔门的声响。
她站在雪地里,直到那脚步声彻底远去。存折在口袋里发烫,暖水袋温着怀抱。
这个除夕,似乎格外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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