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的火光彻底熄灭,只余下焦黑的断壁残垣和弥漫在空气中的烟硝、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幸存的弟子们默默地清理着战场,将同伴的遗体小心抬走,为伤者包扎。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抽泣声在夜色中回荡,沉重的气氛几乎要凝成实质。
陈文甲持剑立于废墟之前,青衫在夜风中微动,脸色苍白如纸,但身姿依旧挺直如松。他方才强行运功,虽击退强敌,却也牵动了本就严重的伤势,体内那刚刚淬炼出一丝生机的经脉此刻如同被烙铁反复灼烧,剧痛阵阵袭来。然而,他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锐利。
他不能倒,至少此刻不能。
夏清荷快步走来,眼中满是担忧,将一件厚披风轻轻披在他肩上。“哥,你怎么样?”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无妨。”陈文甲摆了摆手,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西院和疲惫悲愤的众人,沉声道,“清点伤亡,加固所有防御缺口,尤其是地下排水和通风通道。‘黑月’的人能悄无声息摸进来,必有内应或我们未曾察觉的漏洞。”
“已经安排陈龙教头去办了。”夏清荷低声道,“阵亡兄弟……十一人,重伤八人,轻伤……几乎人人带伤。”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难言的悲痛。
十一人!陈文甲的心猛地一沉,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这些都是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闭上眼,深吸一口带着焦糊味的冰冷空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杀意。
“抚恤……加倍。他们的家人,武馆养一辈子。”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告诉所有兄弟,这笔血债,我陈文甲记下了!‘黑月’欠下的每一条命,我都会让他们十倍、百倍偿还!”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如同在死寂的潭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了悲愤的涟漪。原本有些低靡的士气,因馆主这掷地有声的承诺而重新凝聚起一股同仇敌忾的煞气。
“馆主!我们跟‘黑月’拼了!”有年轻弟子红着眼睛吼道。
“对!拼了!”
陈文甲抬手,压下众人的激愤:“拼,自然要拼!但不是莽撞地去送死!我们要用脑子,用手段,让他们付出最惨痛的代价!”他看向小顺,“现场可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小顺上前,手中捧着几件东西:“馆主,这是从那被您剑气所伤的黑衣人身上撕裂的布片,上面沾有血迹。还有,我们在他们潜入的墙角,发现了这个。”他递过一个小巧的、如同鸟喙般的金属钩爪,尾部连着极细的几乎看不见的丝线。“是‘壁虎游墙钩’,做工极其精良,非一般匠人能打造。另外,对方撤离时,我们在院外发现了这个。”
那是一片黑色的、材质特殊的羽毛,触手冰凉,边缘闪烁着不自然的金属光泽。
“黑羽?”陈文甲拿起那片羽毛,仔细感应,上面同样残留着一丝与令牌同源的阴冷死寂气息,但更淡,更飘忽。“不是信物,更像是……某种标识,或者,装饰?”
他沉吟片刻,将布片、钩爪和黑羽交给小顺:“血迹想办法确认身份。钩爪和黑羽,通过万通商行和许姨的渠道,查清来源。尤其是这黑羽,我总觉得……不简单。”
“是!”小顺领命,立刻转身去办。
陈文甲又对夏清荷道:“清荷,以我的名义,给淮水城内所有排得上号的势力头目,包括知府、漕帮帮主、盐帮龙头,以及那些新来的‘过江龙’、‘神秘客’,下一份帖子。”
夏清荷一怔:“哥,这个时候下帖子?内容是什么?”
“内容很简单。”陈文甲眼神冰冷,“就说明日晚间,我陈文甲在‘望江楼’设宴,感谢诸位对武馆的‘关照’,并有些‘掏心窝子’的话,想与诸位聊聊。特别是……关于这‘黑月’。”
夏清荷瞬间明白了陈文甲的意图。这是要敲山震虎,打草惊蛇!将“黑月”之事摆到明面上,既是表明武馆的态度,也是要将所有势力都拉下水,逼他们表态,至少,让他们不敢轻易与“黑月”勾结,或者,从中看出些端倪。
“我明白了!这就去写帖子!”夏清荷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立刻转身去准备。
安排完这一切,陈文甲才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身体晃了晃。他强撑着,对围拢过来的几位教头、镖头沉声道:“诸位兄弟,武馆正值危难之际,仰仗诸位了。守好家业,等我回来。”
“馆主放心!”众人齐声应诺,眼神坚定。
陈文甲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向着内院静室走去。他的步伐看似平稳,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体内的剧痛几乎要淹没他的神智。
回到静室,关上房门,他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淤血,身体软软地靠在门板上,剧烈地喘息着。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
“还是……太勉强了……”他苦笑着抹去嘴角的血迹。但眼神中的那点星火,却并未熄灭,反而因为今夜的经历,燃烧得更加炽烈。
他艰难地挪到蒲团上盘膝坐下,没有立刻调息,而是仔细回味着方才战斗中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强行催谷内力时,经脉的承受极限与那丝天地元气被引动的感觉。
“星脉凝练法……第二阶,或许可以尝试……”一个更加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既然温和的淬炼太慢,那就在战斗中,在生死边缘,借助外力压迫,强行震荡、开拓经脉!
这无异于自杀!但也是目前唯一可能快速见效的方法。
他不再犹豫,收敛所有心神,不顾体内翻江倒海般的痛楚,再次引导那微弱的内力,沿着“足阳明经”尚未淬炼的部分,以一种更加狂暴、更加危险的频率,狠狠“撞击”而去!
“噗!”又是一小口鲜血溢出。
剧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意识在崩溃的边缘徘徊。但他紧守着一丝清明,“悟”之道种在极限压力下,反而变得异常活跃,如同最精密的仪器,疯狂分析、调整着内力的频率与角度,寻找着那冥冥中与天地共鸣的“节点”。
一次,两次,三次……
不知失败了多少次,承受了多少次经脉几乎断裂的痛苦,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刹那——
“嗡!”
一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嗡鸣响起!
“足阳明经”中一段原本堵塞严重、裂痕遍布的经脉,在狂暴内力的冲击与一丝被强行撕扯而来的天地元气共同作用下,猛地贯通!虽然依旧脆弱,但通道已然打开!一股远比之前精纯、浑厚的内力新生而出,虽然微弱,却带着勃勃生机,瞬间流淌过那片新开拓的“地域”,滋养着受损的管壁!
成功了!
陈文甲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他强忍着几乎虚脱的感觉,引导着这丝新生的内力,缓缓运转。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不止!
虽然只是贯通了一小段主脉,但这意味着他的方向是对的!“星脉凝练法”第二阶——破而后立,可行!
他不敢怠慢,立刻沉浸在这种危险的修炼中,以战养伤,以伤炼脉!
……
同一时间,淮水城各处,因振威武馆西院的这场夜袭与陈文甲即将发出的请帖,暗流变得更加汹涌。
漕帮总舵,帮主赵天雄听着手下汇报,眉头紧锁:“陈文甲没死?还击退了‘黑月’的刺杀?还要在望江楼设宴?”他手指敲着桌面,“这潭水是越来越浑了……吩咐下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掺和武馆和‘黑月’的事,给老子把招子放亮点!”
盐帮密室内,龙头孙满贵眯着小眼睛,对心腹道:“陈文甲这是要拉所有人下水啊。‘黑月’……没听说过的组织,但手段够狠。告诉下面的人,暂时停止对武馆产业的蚕食,看看风向再说。”
那处民宅内,灰衣宗师跪伏在地,声音带着恐惧:“首领,任务……失败了。陈文甲比预想的难缠,我们折了两人,伤了一人。”
阴影中的声音沉默了片刻,才冷冷响起:“无能的废物。不过……也好。他越强,‘月祭’的成果才会越丰硕。望江楼的宴席?呵呵,有意思。本座倒要亲自去看看,这位陈馆主,想玩什么把戏。”
望江楼顶层,天机门星使负手而立,听着侍从的汇报,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临危设宴,敲山震虎?这陈文甲,倒是有些魄力。‘黑月’……‘暗月’的疯狗们,这次怕是踢到铁板了。准备一下,明晚,本座也去凑凑这个热闹。”
夜色更深,淮水城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无数目光投向城西那座经历血火的武馆,等待着明日望江楼之宴,将会搅动起怎样的风云。
而静室之内,陈文甲周身气息起伏不定,时而微弱如风中残烛,时而却又爆发出锐利如剑的锋芒。青衫已被汗水与血水浸透,但他的脊梁,却如同历经淬炼的精钢,在黑暗中,挺得笔直。
星脉初成,暗流急涌。更大的风暴,正在黎明到来之前,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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