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圣泉谷,队伍行进的速度并不快。李啸仍需躺在特制的担架上,由小顺和另一名恢复较好的镖师轮流抬着。鲁承宗的伤势虽在圣泉和丹药作用下稳定,但元气大伤,无法长途跋涉。陈龙腿伤未愈,却也坚持不用搀扶,咬着牙跟在队伍中段。整个队伍,堪称一支伤残之师,但每个人的眼神却比来时更加锐利、沉静,那是历经生死淬炼后留下的印记。
苗疆的山水在净化后,显露出别样的灵秀。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新,以往那若有若无的压抑感彻底消失。沿途偶尔遇到正在清理战场、收复家园的白水彝或花苗战士,他们见到陈文甲一行人,无不肃然起敬,以手抚胸,行以最郑重的礼节。有尕玛婆婆的山灵令在手,他们一路畅通无阻,还能在沿途的友好寨子获得必要的补给和休整。
然而,这份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已然涌动。
离开圣泉谷的第五日傍晚,队伍在一处靠近苗疆边缘、名为“回雁坡”的彝族小寨借宿。寨子不大,民风淳朴,对中原来的“恩人”极为热情。
是夜,月明星稀。
陈文甲在分配给自己的竹楼内调息。他内伤已愈,甚至因那“净土”之光的洗涤,《小衍诀》隐隐有突破瓶颈的迹象。但他并未急于求成,而是将大部分心神沉入怀中那枚温热的星钥。
意识触及的瞬间,不再是之前那般庞杂混乱的信息流冲击,而是一片浩瀚的、仿佛由无数星光构成的“海洋”。这“海洋”大部分区域依旧笼罩在迷雾之中,无法探知,但边缘一小部分区域变得清晰了些许。
他“看”到了一些更加具体的画面碎片:
不再是模糊的星舰撞击,而是一段清晰的记录——巨大的“巡天号”在黑暗虚空中被无数扭曲的、如同黑色烟絮般的触手缠绕,舰体发出不堪重负的警报,部分区域闪烁着不祥的红光,船员们在通道内奔跑、战斗,他们的武器射出能量光束,却难以彻底驱散那些无孔不入的黑影。
一个冰冷的、带着绝望意味的词语反复闪现:“认知污染……不可逆转化……”
最后,是伊莎贝尔那张带着决绝的脸,她在某个控制台前快速操作,口中喃喃:“……启动‘火种’协议,剥离‘方舟’……坐标……随机……愿文明……不灭……”
陈文甲心中凛然。“认知污染”、“不可逆转化”,这比单纯的物理破坏或能量侵蚀更加可怕。那些“虚空低语者”,似乎能从根本上扭曲生灵的意志与存在形态。
他还试图接触关于“星辰净火”操控法门或“巡天号”技术的具体信息,但那些区域依旧被强大的权限锁封锁,仅能感受到其存在,无法读取。
就在他心神沉浸在星钥中时,一股极其微弱、但带着恶意的窥视感,如同冰冷的蛇信,悄然舔舐过他的灵觉。
陈文甲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寒光一闪而逝。他没有立刻动作,而是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融入了竹楼的阴影中。《小衍诀》赋予的超凡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向四周扩散。
寨子很安静,除了篝火的噼啪声和守夜人的轻微脚步声,只有虫鸣风声。
但那丝窥视感并未消失,反而更加清晰了些,来自寨子外不远处的密林,带着一种耐心的、猎手般的等待。
“果然来了……”陈文甲心中冷笑。三皇子折了曹谨淳这支臂膀,岂会善罢甘休?即便主力未至,派出精锐探子或杀手沿途监视、骚扰,甚至寻找机会进行斩首,都是意料之中。
他并未惊动他人,只是悄然传音给隔壁竹楼的漆柔,以及负责守夜的陈龙和李啸(李啸虽不能动,但感知仍在)。
“有客至,西北林,约百五十步,三人,气息阴冷,擅长隐匿,非苗疆路数。”
漆柔的回应清冷平静:“感知到了,煞气内敛,是专业杀手。”
陈龙的传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阴魂不散!馆主,要不要……”
“不急。”陈文甲打断他,“他们在观察,未必会立刻动手。让大家都警醒些,但不必打草惊蛇。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他判断,对方在摸清他们的虚实,尤其是他陈文甲和漆柔的状态。毕竟,能正面击杀曹谨儒、摧毁魔心的存在,足以让任何敌人忌惮。
一夜无话。那窥视感在天亮前悄然退去。
次日清晨,队伍继续出发。陈文甲仿佛毫无所觉,依旧走在队伍最前。但他能感觉到,那如影随形的窥视感并未远离,只是更加隐蔽,如同附骨之疽,始终吊在队伍后方数里之外。
“馆主,他们一直跟着。”午间歇息时,陈龙靠近低声道,脸色凝重。
“嗯。”陈文甲喝了口水,目光扫过周围地形。他们正行进在一片相对开阔的山谷地带,两侧是缓坡,前方道路逐渐收窄,进入一片茂密的杉木林。“前面林子,是个设伏的好地方。”
漆柔轻声道:“对方很谨慎,似乎在等待我们露出破绽,或者……在等更多的人。”
陈文甲点头。他也有同感。这三名杀手更像是在定位和监视,真正的杀招可能还在后面。
“鲁大哥,李啸情况如何?”他转向鲁承宗。
鲁承宗拍了拍胸口:“放心,老子还能挥刀!李小子气息稳多了,就是还得躺着。”
陈文甲沉吟片刻,对陈龙道:“传令下去,加快速度,在天黑前穿过前面那片杉木林,到对面的‘野狼峪’扎营。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是!”
队伍再次启程,速度明显加快了几分。那无形的压力让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
进入杉木林,光线顿时黯淡下来。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地上积着厚厚的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寂静得只能听到自己人的脚步声和喘息声。
就在队伍行进到林子中段时——
“咻!咻!咻!”
数道极其轻微的破空声从两侧林间响起!并非射向人,而是射向队伍中央李啸所在的担架!那箭簇黝黑,显然是淬了剧毒!
“敌袭!护住李啸!”陈龙厉吼,早已戒备的镖师和秘卫瞬间举起盾牌,将担架护得严严实实。叮当几声,毒箭被盾牌弹开。
几乎在毒箭射出的同时,两侧缓坡上猛地站起十数道身影,皆身着灰褐色劲装,与林木颜色几乎融为一体。他们手持强弓硬弩,箭如飞蝗般倾泻而下!更有人投掷出冒着浓烟的球体,刺鼻的辛辣气味瞬间弥漫开来,干扰视线和呼吸!
“结圆阵!盾牌在外,长兵在内!伤员居中!”陈龙临危不乱,嘶声大吼。残存的镖师和地支秘卫展现出极高的素质,迅速收缩,形成一个紧密的防御圈,盾牌层层叠叠,长枪朴刀从缝隙中探出,如同一只蜷缩的刺猬。
箭矢密集地撞击在盾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浓烟阻碍了视线,但阵型巍然不动。
陈文甲和漆柔并未第一时间出手。他们站在阵型相对靠前的位置,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烟雾之外。
“不止一波。”漆柔低语,她感知到林中还有更隐晦的气息在移动。
果然,第一波箭雨稍歇,烟雾中陡然冲出七八道黑影!他们身形矫健,手持利于林间搏杀的短兵刃和钩索,如同猎豹般扑向阵型,试图撕开缺口!这些人身手明显比放箭的弓手高出一大截,动作狠辣,配合默契。
“杀!”张虎和牛大力怒吼一声,顶着盾牌悍然迎上,重锏和巨盾挥舞,与来袭者狠狠撞在一起!金铁交鸣声、怒吼声、惨叫声瞬间响成一片。
混战爆发!
陈文甲依旧未动,他在等。等那条真正的大鱼。
就在阵型左翼因为一名镖师中箭倒地而出现一丝紊乱的刹那——
一道极其暗淡、几乎融入阴影的刀光,如同毒蛇出洞,悄无声息地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直刺阵型核心,目标赫然是正在指挥的陈龙!这一刀,快、准、狠,时机把握妙到毫巅,出手之人绝对是顶尖的刺客!
一直凝神戒备的陈文甲动了。
他并未拔剑,只是看似随意地向前踏出一步,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如同拈花般向前轻轻一拂。
“叮!”
一声清脆至极的响声。
那柄淬炼了无数杀意、快如闪电的狭长刺剑,竟被他用两根手指稳稳地夹住了剑尖!
出手偷袭的,是一名身材矮小、完全笼罩在灰色斗篷中的身影,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冰冷眼睛。此刻,这双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他这必杀的一剑,蕴含了毕生功力,竟被人如此轻描淡写地接下?
陈文甲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手指微微用力。
“咔嚓!”
那精钢打造的刺剑剑尖,竟被他硬生生掰断!
灰衣刺客反应极快,毫不犹豫地弃剑,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暴退,同时双手连扬,数点寒星射向陈文甲面门,乃是喂了剧毒的透骨钉!
陈文甲袖袍一拂,一股柔韧却磅礴的气劲涌出,那些透骨钉如同撞上无形墙壁,纷纷坠地。他并未追击,只是冷冷地看着那刺客退入烟雾之中。
“听风楼,‘无影’级杀手,不过如此。”陈文甲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林中每个角落。
那灰衣刺客身形一滞,显然被点破身份让他心神震动,随即更快地消失在林木深处。
首领受挫,林中其他杀手的攻势明显一滞。
就在这时,漆柔也出手了。她并未加入近身战,而是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一股纯净、浩大的静斋法力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如同春风拂过冰原。那弥漫的辛辣毒烟遇到这股法力,迅速消融淡化,视野为之一清。同时,一股宁神静心的力量笼罩住己方众人,驱散了因偷袭而产生的慌乱与戾气。
“净!”
她清叱一声,一道皎洁白光如同利箭,射向林中某处隐匿的弓手阵地。
“轰!”一声闷响,伴随着几声短促的惨叫,那片区域的弓弩声顿时稀疏下来。
眼见偷袭失败,首领遁走,核心目标(陈龙)毫发无伤,对方还有陈文甲和漆柔这等高手坐镇,剩余的杀手不再恋战,发出一声尖锐的唿哨,迅速脱离战斗,如同潮水般退入密林深处,消失不见。
从遇袭到结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场中留下了几具杀手的尸体和部分伤员。己方也有一名镖师中箭身亡,数人轻伤。
陈龙迅速指挥清理战场,救治伤员,脸色铁青:“是听风楼的人!三皇子果然和听风楼勾结得更深了!”
陈文甲走到那名被漆柔白光击毙的弓手身边,蹲下身检查,从其怀中摸出一块非金非木的令牌,上面刻着一个繁体的“风”字,背面则是一个小小的“叁”字印记。
“不仅是听风楼,”陈文甲将令牌丢给陈龙,“还是三皇子嫡系的力量。看来,我们这位殿下,是铁了心要留下我们了。”
鲁承宗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妈的,就知道没那么容易回去!”
漆柔走到陈文甲身边,低声道:“方才那名‘无影’杀手,实力不俗,若非你出手,陈龙恐难抵挡。他们这次只是试探,下次……”
陈文甲望向京城方向,目光深邃:“试探结束,下次来的,恐怕就是真正的雷霆一击了。传令下去,放弃原定路线,改走‘黑风涧’,那里地势更复杂,能最大限度削弱对方的人数优势和人手埋伏的可能。”
“馆主,这些尸体如何处理?”陈龙接过令牌请示道。
陈文甲瞥了瞥陈龙手中的令牌,眼神冰冷而锐利:
“把尸体处理好,不必悬挂。将这枚令牌,用锦盒装了。”
他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同伴伤痕累累却坚毅的面孔,声音沉稳而充满力量:
“找可靠的万通商行渠道,原样送回听风楼。什么都不必写,也什么都不必说。”
陈龙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一丝钦佩之色。
什么都不写,恰恰是什么都写了。
这枚带着血腥气、来自死亡现场的令牌,本身就是最严厉的警告和最直接的宣战。它告诉幕后主使:你的身份我已经知晓,你的手段我已领教,你的人我已经斩杀。这是一种居高临下的、不屑于口头威胁的自信与蔑视。
鲁承宗咧嘴一笑,啐道:“高!真他娘的高!让那龟孙子自己琢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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