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甲的现身,如同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圣泉谷摇摇欲坠的防线。谷口,在他沛然剑气与李啸诡谲身法的配合下,黑苗攻势顷刻瓦解,潜渊卫头领毙命,乜罗长老惊怒退却。谷内,陈龙与漆柔也已迅速平息了赵五引发的骚乱,生擒内奸。
硝烟暂歇,圣泉谷议事厅内,灯火燃尽一夜的疲惫,却又被新的希望点燃。
陈文甲风尘仆仆却不见萎靡,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脸色苍白的漆柔和靠在垫子上气息微弱的岩刚头人身上。他未急于议策,而是先从随身行囊中取出几个温润的玉瓶。
“漆柔师妹,此乃‘九转还魂丹’,对内伤元气亏损有奇效。”他将一个白玉瓶递给漆柔,又取出一青瓷瓶交给一旁的杨小枝(仁心),“杨姑娘,‘玉露生机散’,外敷内服皆可,对鲁教头等人的外伤及余毒当有助益。”
漆柔接过玉瓶,拔开塞子,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顿时弥漫开来,她只觉精神一振。她感激地看了陈文甲一眼,毫不迟疑地服下一颗鸽卵大小的朱红色丹药。丹药入腹,立刻化作一股温和却磅礴的暖流,迅速流向四肢百骸,滋养着她因强行催动封印而受损的经脉与近乎枯竭的丹田。她苍白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几分红润,原本有些涣散的眼神重新变得清亮澄澈。
“多谢文甲师兄,此药效验如神。”漆柔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周身滞涩尽去,功力竟恢复了七成有余。
另一边,杨小枝迅速将“玉露生机散”为鲁承宗和其他伤员敷上、喂下。药散效果立竿见影,鲁承宗臂上顽固的黑气迅速消退,剧痛减轻,精神明显好转。其他伤员的呻吟声也渐渐平息下来。
陈文甲又取出一枚异香扑鼻、龙眼大小的紫色药丸,药丸表面似有云纹流转。他递给尕玛婆婆:“婆婆,此乃‘紫蕴破障丹’,是家师早年游历西域所得秘方炼制,专克各类迷魂、控心之蛊毒邪术,或可对岩刚头人有效。”
尕玛婆婆浑浊的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连忙示意彝医将药丸给尚在昏沉中时而挣扎、时而呓语的岩刚服下。丹药入口即化,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岩刚头人剧烈的抽搐渐渐平息,喉咙里发出的嗬嗬怪声消失,眼中浓稠如血的赤红之色如同潮水般褪去,虽然依旧虚弱不堪,眼神却恢复了清明与熟悉的刚毅。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目光最终落在尕玛婆婆脸上,嘴唇翕动,发出沙哑而充满愧疚的声音:“阿嬷……我……我中了邪术……愧对先祖……愧对族人……” 说着,虎目之中竟滚下泪来。
“醒来便好!醒来便好!”尕玛婆婆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老泪纵横,“邪蛊厉害,侵蚀心神,非你之过。静心休养,白水彝的儿郎们,还需要你这头雄鹰来引领!”
岩刚的苏醒,如同给濒临绝望的白水彝部注入了一剂强心针。消息传开,谷中低迷的士气顿时为之一振,因头人被控而产生的恐慌与猜疑烟消云散。阿古拉副头人更是激动地单膝跪地:“头人!您醒了!太好了!”
陈文甲待众人情绪稍定,才示意陈龙详细汇报此前种种。陈龙条理清晰地将万毒沼侦察所见、假情报计划被利用、以及方才谷口内外攻防战的情况一一说明。漆柔则补充了她凭借《净魔箓》感知到的地脉危象,尤其是万毒沼方向那令人心悸的黑暗漩涡与魔音波动。
听完汇报,陈文甲目光沉静,手指无意识地在膝上轻轻敲击,显然在飞速权衡。他的目光掠过众人,最后落在了一直安静待在尕玛婆婆身边、小手紧紧抓着婆婆衣角的果果身上。这个小姑娘,经历了连番生死变故,那双原本清澈无邪的大眼睛里,少了几分天真烂漫,却多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沉静、警觉,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灵性光辉。
“果果姑娘,”陈文甲语气温和,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听闻你能与山林鸟兽沟通,对地脉气息,尤其是那‘痛’的感觉,尤为敏锐?”
果果用力地点了点头,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陈文甲,对这个突然出现、厉害无比的“大哥哥”既好奇又带着一丝敬畏:“嗯!阿嬷说,我是‘山灵之女’,生下来就能听懂风的声音,感觉到山的‘呼吸’。那些坏蛋弄脏了圣林,地脉里的‘痛’越来越厉害,我心里就闷闷的,很难受,好像有很多黑黑的、黏糊糊的虫子在爬。”她说着,小手不自觉地捂住了胸口,小脸皱了起来,仿佛再次感受到了那股不适。
漆柔心中一动,轻声道:“文甲师兄,果果的灵性确非凡俗。她的感知并非依靠功法或技巧,而是源于一种天生的、与自然万物共鸣的纯净灵觉。对于魔气这种至阴至邪的污秽之力,她的反应往往比我的地脉探查更为直接、敏锐和强烈。在哑谷,也是她最先察觉到‘回音壁’的异常和祭坛的庇护之力。”
陈文甲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天地造化,玄妙无穷。如此天赋,万中无一。”他看向果果,神色郑重了几分,“果果,接下来我们要去做一件非常危险,但也非常重要的事情,关系到能否阻止坏蛋,让圣林恢复安宁。我们需要一双像你这样清澈明亮的‘眼睛’,来帮我们避开黑暗中的陷阱,找到问题的根源。你……可愿意与我们同行?”
果果先是有些害怕地看了看漆黑的谷外方向,那里仿佛隐藏着无数狰狞的怪物。但当她抬头看到漆柔温和鼓励的眼神,以及陈文甲那沉稳如山、令人信服的气度时,她小小的胸膛挺了起来,深吸一口气,用还带着稚气却异常坚定的声音说:“果果不怕!果果要帮月亮姐姐和……和文甲哥哥,还有大家,保护圣林,赶走坏蛋!山神爷爷会保佑好孩子的!”
尕玛婆婆眼中虽有担忧与不舍,但深知此事关乎部族乃至整个苗疆的存亡,她慈爱地抚摸着果果的头:“去吧,孩子,带上阿嬷的祝福。记住,听从文甲哥哥和月亮姐姐的安排,不要逞强。”
“嗯!”果果重重地点头。
陈文甲见果果应允,便转向众人,言归正传,决策清晰而果断:“内奸赵五,需立刻深挖其底细。李啸,此事交由你,务必撬开他的嘴,弄清他背后究竟是听风楼、三皇子,还是另有其人,以及他们接下来的具体计划。”
“属下领命。”李啸抱拳,眼神冰冷。他擅长刑讯逼供,对付赵五这种角色自有手段。
“当前局势已然明朗。”陈文甲继续道,“敌方已知我援兵抵达,绝不会给我们喘息之机。原定的佯攻毒龙涧计划反被利用,说明敌人或有更高明的谋士,或对我们的动向有所预料。故,大规模调动、正面强攻已非上策。”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陈龙、漆柔:“当务之急,是直击要害,打乱敌方节奏。万毒沼仪式是关键,必须在其完成前进行干扰。我与漆柔师妹伤势既已无大碍,当立即动身,潜入万毒沼。此行目的,非是摧毁祭坛——彼处守卫森严,强行攻击徒增伤亡——而是寻找机会,破坏其核心仪式的阵法节点,延缓甚至中断魔气凝聚的过程,为我们争取更多时间。”
他再次看向果果:“果果姑娘的灵觉,将是我们此行最重要的依仗。她的能力,或能助我们避开魔气最浓处的侵蚀,精准找到仪式最脆弱的环节。”
陈龙见陈文甲已做出决断,虽担心其安危,但也知这是目前最可行的方案,便道:“馆主,那谷中……”
“陈龙,你腿伤未愈,与鲁大哥留守圣泉谷。”陈文甲吩咐道,“你的任务是协助阿古拉头人和岩刚头人,尽快整合谷中力量,加固防御工事。同时,可利用赵五这条线,反向操作,向敌人传递‘我等虽得援手,但损失惨重,急需休整,意图长期固守’的假消息,迷惑对方,使其误判我方意图和实力。此外,设法与外界取得联系,尤其是淮水夏清荷那边,务必将域外魔影重现及三皇子特使已至苗疆的惊天消息送出去,此事关乎天下安危!”
“是!馆主放心!谷中之事,交给我等!”陈龙与鲁承宗齐声应道。岩刚头人也挣扎着想要起身表态,被尕玛婆婆按住。
计议已定,众人立刻分头行动。李啸将面如死灰的赵五拖入一间石室,阴影中很快传来压抑的闷哼与断断续续的哀求、招供声。
子时将近,月隐星稀,正是夜行良机。陈文甲、漆柔(在灵药作用下已恢复八成战力)、李啸、小顺,以及被特意要求同行的果果,五人换上深色利落的衣物,携带必要装备、药物和少量干粮,如同五道融入夜色的轻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圣泉谷,向着那死亡与魔气弥漫的万毒沼方向,疾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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