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红发动越野车时,孙小强家的三层小楼还浸在晨雾里,窗棂上的红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摇晃,像颗渐远的朱砂痣。
他抬手抹了把眼角残留的水汽——昨晚与孙家人道别时,老太太塞给她的那袋手工花生还揣在怀里,带着体温。
脚下油门轻踩,车子顺着乡间水泥路疾驰而去,车轮碾过凝结的露水,溅起细碎的水花,身后的村庄渐渐缩成晨雾中的剪影。
这两天在孙小强家处理赤红香囊的事,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直到此刻驶上返程的大道,梁红才松了口气。
叮铃铃,叮铃铃。
“梁医生?您终于接电话了!我是济源的,找您有急事,这两天跑了您医馆三四趟都没开门,可把我急坏了!”
“抱歉,前两日外出出诊了,刚在返程路上。”
梁红放缓车速,目光扫过前方渐渐亮起来的天际,“你先别急,慢慢说,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我,是我女儿!”
男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得了种怪病,医院查不出来,吃了不少药,也没有效果。
一个朋友说他爱人当年的怪病是您治好的,您一定得救救我女儿!”
梁红心头一沉,突然想起三年前确实去过济源一趟,当时接诊的是个被坟地阴气缠上的妇人,症状是胡言乱语、力大无穷,最后是用驱邪符和银针才稳住。
“你先别慌,我已经快到柘城了,到医馆咱们面谈。”
挂了电话,梁红脚下又加了点油,越野车像离弦的箭般冲向柘城方向。
天刚蒙蒙亮,东方泛起鱼肚白,公路两侧的白杨树飞速向后倒退,叶片上的露珠在晨光中闪烁。
进入柘城地界时,远处的城楼轮廓渐渐清晰,街边的早餐铺已经亮起了灯,蒸笼里冒出的热气与晨雾交织在一起,透着人间烟火气。
梁红沿着熟悉的街道行驶,医馆所在的老街渐渐映入眼帘,远远就看见一个人影在医馆门口徘徊,身形挺拔,却透着难以掩饰的焦躁,时不时抬手看表,又对着医馆的大门张望。
“嘀嘀——”
梁红按了两下喇叭,车子缓缓停在医馆门口。
那人立刻转过身,快步跑了过来,脸上满是急切,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想来是等了许久。
“是梁医生吧?”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又难掩激动。
梁红推开车门下车,清晨的凉风拂过脸颊,让他精神一振。
眼前的男人,四五十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熨帖的深灰色新西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眉眼俊朗,看得出来平时保养得不错,但此刻眉峰紧蹙,眼底的红血丝和掩饰不住的焦虑,让他显得憔悴了不少。
“我是梁红,你就是这两天给我打电话的人?”
“对对对!”
男人连连点头,双手下意识地搓在一起。
“梁医生,可把你盼回来了!我这两天跑了三四趟,每次来都锁着门,昨晚后半夜就从济源出发了,生怕再来晚了您又出去了。”
梁红掏出钥匙打开医馆的门,侧身让他进来:“屋里说话,外面凉。”
医馆的陈设简单却整洁,正厅摆着两张诊桌,墙上挂着“悬壶济世”的匾额,是爷爷留下的墨宝。
梁红拉开电灯,暖黄的光线照亮了屋子,他给男人倒了杯热水:“坐吧,慢慢说。你叫什么名字?你女儿具体是什么情况?”
男人接过水杯,却没喝,只是紧紧攥在手里,指尖泛白。
“我叫赵建军,济源人。
我女儿叫赵雅婷,今年十八岁,刚考上济源一中的重点班,本来挺乖的孩子,半个月前突然就不对劲了。”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平复情绪,可话音还是忍不住发颤。
“刚开始只是说晚上睡不着,后来精神越来越恍惚。
我们起初以为是学习压力大,带她去医院做了全面检查,血常规、脑ct、心电图都做了,结果啥问题都没有。
可没过几天,她就又开始胡言乱语,精神恍惚,说些我们听不懂的话,有时候还对着空气磕头,嘴角挂着那种……那种不是她该有的笑,阴森森的。”
梁红端着水杯的手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医院查不出问题,却有胡言乱语、对着空气举动异常的症状,这多半不是普通的疾病,而是沾了阴邪之物。
“她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或者……梁红看了看赵建军。
赵建军使劲回想,眉头拧成了疙瘩:“话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听不懂,有时候还夹杂着几句不像中文的话。
动作……她总爱用指甲在墙上划圈,一圈一圈的,划得又快又急,有时候还会把头发揪下来往嘴里塞。
我们想拦着,她力气大得吓人,我和我爱人两个人都按不住她。
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那么大劲?
他脸上满是惊惧,“最吓人的是前天晚上,她突然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跑到院子里,对着月亮下跪,嘴里念叨着‘我来了’‘快带我走’,眼神直勾勾的,像丢了魂一样。
我们把她拉回屋里,她就开始哭闹,说有人在她耳朵里说话,让她去河边,不去就会被吃掉。”
“河边?”
梁红心中一动,济源多山多水,黄河支流穿城而过,阴湿气重,河边更是阴气汇聚之地,容易滋生邪祟。
“你们家附近有河?”
“有,小区后面就是漭河,平时晚上还有人去散步。”
赵建军点头,“可雅婷平时除了上学就是在家看书,很少去河边,更别说半夜了。”
她这半个月有没有去过什么偏僻的地方?
比如老宅、坟地、破庙之类的?
或者捡过什么奇怪的东西?梁红仔细的问道。
爷爷曾说过,年轻人阳气盛,一般邪祟不敢轻易招惹,除非是去了阴气极重的地方,或是接触了邪物。
赵建军又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对了!半个月前,她和同学去王屋山春游,回来之后就开始不对劲了。
当时她还带了个东西回来,是个用红绳系着的小木偶。
说是在山上遇到得一个年轻阿姨给她的,觉得好看就戴在身上了。我们让她扔了,她死活不肯,说那木偶能保护她。”
“木偶?”
梁红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什么样的木偶?
有没有刻什么花纹或者字?”
“就是个巴掌大的木娃娃,黑沉沉的,像是用老木头做的,脸上刻着眼睛鼻子,不过看着挺吓人的,眼睛是空心的,像是两个黑洞。”
赵建军比划着,“花纹倒是没有,就是背面好像刻着一个小小的‘九’字,当时我没太在意,现在想想,那东西确实透着一股邪气。”
难道是提线木偶!
“九”字?
梁红的心猛地一沉。
具说日本邪修九菊一派擅长用木偶、稻草人下咒,那些邪物上往往会刻有“九”字标识,专门吸食活人魂魄,尤其是年轻人的纯净魂魄,用来修炼邪术。
难道赵雅婷是被九菊一派的人盯上了?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怎么会招惹上这种邪术门派?
“梁医生,您怎么了?
是不是这东西有问题?”赵建军见他神色凝重,连忙问道,语气里满是不安。
梁红回过神,安抚道:“先别慌,大概率是那木偶惹的麻烦。
你女儿的情况不是普通疾病,是沾了不干净的东西,不过好在发现得不算太晚,还有得救。”
听到“还有得救”四个字,赵建军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半,眼眶瞬间红了:“梁医生,那就拜托您了!
只要能救我女儿,花多少钱都行,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看病如救火,事不宜迟,我去收拾一下东西,咱们现在就走。”
梁红站起身,走进里间。
这里是他存放法器和药品的地方,靠墙的柜子里摆满了各种中药材,抽屉里则放着银针、符咒、罗盘等物。
打开随身携带的黑色背包,先清点了一下常用的应急药品——止血粉、安神丸、驱邪符水,又补充了几包朱砂和糯米,这些都是驱邪避煞的常用之物。随手把银针和银魂伞也放了进去。
银针浸过百年桃木汁,既能针灸治病,又能刺煞封灵。
银魂伞是他在石人山得到的法器,关键时,威力极大,这次可能用的上。
拉上拉链,掂了掂重量,心中安定了不少。“这些应该足够了。”他低声说了一句,转身走出里间。
赵建军早已站起身等候在门口,看到他出来,连忙迎上前:“梁医生,都准备好了?”
“嗯,走吧。”
梁红拿起医馆的钥匙,走到门口,将“有事外出,暂停出诊”的木牌挂在门把手上,然后锁上了医馆大门。
清晨的老街已经渐渐热闹起来,卖早餐的摊贩推着小车吆喝,早起的老人在街边散步。
赵建军领着梁红来到一辆白色轿车前,高兴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梁医生,请上车。”
梁红弯腰坐进车里,刚系好安全带,赵建军就发动了车子。
轿车缓缓驶离老街,汇入主干道,转头奔向了开往济源的大道。
此时天已大亮,太阳挣脱了云层的束缚,金色的阳光洒在公路上,驱散了最后的晨雾。
车子一路向西行驶,赵建军开车很稳,只是偶尔会通过后视镜看一眼梁红,欲言又止。
梁红则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脑海里却在梳理着线索:王屋山破庙、刻有“九”字的黑木木偶、九菊一派的邪术、对着月亮下跪的诡异举动……这些碎片串联起来,指向的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邪术害人。
“梁医生,”
赵建军终于忍不住开口,“我朋友说,他爱人当年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也是您给治好的。
您……您真的能对付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怀疑,又充满了期盼。
区区邪秽,小事一段。
梁红睁开眼,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
他顿了顿,问道,“你朋友的爱人,当年是不是总说冷,怕光,晚上总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对对对!”
赵建军连连点头,“就是这样!医院查不出来,最后都快不行了,后来找了您,您给她扎了针,没过多久就好了。”
“那是坟地的吊死鬼缠上了她,吸她的阳气。”
梁红平静地说道,“你女儿的情况比她复杂,那木偶是邪术的媒介,背后可能有人操控,咱们到了之后,我先看看情况,你尽量配合我就行。”
“一定配合!一定配合!”
赵建军连忙答应,脚下不自觉地加大了油门,车子跑得更快了。
轿车驶离柘城,一路向西,穿过一个个城镇乡村,公路两侧的风景渐渐从平原变成了山地。
济源地处太行山南麓,境内多山多水,空气清新。
车子进入济源地界时,已经是中午时分,远处的王屋山巍峨耸立,云雾缭绕,山脚下的村庄错落有致,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
可梁红的心却越来越沉,车子越靠近济源市区,他就越能感觉到一股淡淡的阴气,这股阴气不同于普通的阴邪之气,带着一丝诡异的甜香,像是某种花瓣腐烂后的味道,却又透着刺骨的寒意。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背包里的银魂伞,指尖传来玄铁的冰凉触感,让纷乱的思绪平静了些许。
“梁医生,前面就到我家小区了。”赵建军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片高档小区说道。
梁红抬眼望去,那小区依山而建,环境清幽,绿植覆盖率很高,可不知为何,小区里的草木都显得有些蔫蔫的,叶子发黄,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生机。
车子驶入小区大门时,梁红的目光扫过门口的保安亭,保安正打着哈欠,脸色苍白,眼神涣散,像是被阴气侵体了一般。
车子在一栋独栋别墅前停下,赵建军熄了火,连忙下车为梁红打开车门:“梁医生,到了。”
梁红下车后,目光立刻被院子里的景象吸引住了。
别墅的院子很大,种着不少花草树木,可这些植物无一例外都透着衰败之气,尤其是院子角落的一棵老槐树,树干粗壮,枝叶却稀疏发黄,树枝上缠着一圈红绳,红绳上挂着几个小小的纸人,纸人的脸上画着狰狞的鬼脸,在风中微微晃动,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那红绳和纸人是怎么回事?”梁红指着老槐树问道,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赵建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我不知道啊!我们家从来没挂过这些东西!
这……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说着就要上前去扯,却被梁红一把拉住。
“别碰!”
梁红的声音带着警示。
“这是锁魂绳和引魂纸人,是邪术的一部分,用来锁住你女儿的魂魄,引导阴物靠近。
你一碰就会惊动背后的邪祟,到时候你女儿就危险了。”
赵建军吓得连忙缩回手,脸色苍白如纸,嘴唇颤抖着:“梁医生,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害我女儿啊?”
梁红没有回答,从背包里取出罗盘,打开盖子,罗盘中心的指针立刻疯狂地转动起来,最后死死地指向别墅的客厅方向,指针还在不停地震动,说明里面的阴邪之气非常浓烈。
“情况比我想象的要严重。”
梁红收起罗盘,眼神变得锐利,“里面的邪祟已经完全占据了你女儿的身体,而且背后有人操控。
一会儿进去后,你和你的家人都待在客厅外面,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进来打扰我,明白吗?”
“明白!明白!”
赵建军连连点头,此刻他对梁红已经完全信服,不敢有丝毫违抗。
赵建军颤抖着手掏出钥匙打开别墅大门,刚一推开门,一股浓烈的甜香夹杂着阴气扑面而来,比在院子里闻到的还要浓重。
客厅里光线昏暗,所有的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丝缝隙,勉强能看清里面的景象。
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老太太正坐在沙发上抹眼泪,看到赵建军和梁红进来,连忙站起身,眼神里满是急切。
“建军,这位就是梁医生?”
中年妇女急切地问道,她是赵建军的妻子王秀兰,眼角红肿,显然是哭了很久。
是的,是梁医生,专门来救雅婷的。
赵建军连忙介绍,又对着梁红说道,“梁医生,这是我妈,这是我爱人。”
梁红点点头,目光却落在了客厅角落的沙发上——那里蜷缩着一个女孩,正是赵雅婷。
她穿着一身红色的连衣裙,头发乱糟糟的,遮住了大半张脸,身体时不时地抽搐一下,嘴里发出细碎的嘟囔声,听起来既像是哭泣,又像是狞笑。
她的手腕上,赫然戴着那个用红绳系着的黑木木偶,木偶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黑光。
就在梁红的目光落在木偶上的瞬间,赵雅婷突然抬起头,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
她的眼睛很大,却没有一丝神采,瞳孔漆黑一片,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她死死地盯着梁红,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那笑容阴冷而陌生,完全不符合一个十八岁少女的模样。
“你终于来了……”
赵雅婷开口了,声音却不是她自己的。
而是一个沙哑苍老的女人声音,带着浓浓的日式口音,“碍事的家伙,又来破坏我的好事……”
梁红心中一凛——果然是九菊一派的邪修!
这口音,这阴邪的气息,和爷爷当年描述的一模一样。
他握紧了藏在袖中的银针,背包里的银魂伞仿佛也感受到了邪气,微微震动起来。
“九菊一派的余孽,竟敢在华夏地界作祟,吸食活人魂魄,就不怕天道轮回,自取灭亡吗?”
梁红的声音清冷而有力,带着凛然正气,震得客厅里的阴气微微晃动。
赵雅婷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那笑声刺耳至极,让在场的赵建军三人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天道轮回?哈哈哈……”
她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动作敏捷得不像一个正常人。
眼神里充满了恶意,“你们华夏的修士,总是这么迂腐!
这小姑娘的魂魄纯净,是绝佳的容器,我只要吸食了她的魂魄,就能突破瓶颈,到时候别说你们,就算是阎王爷来了,也奈何不了我!”
她说着,突然朝着梁红扑了过来,速度快如鬼魅,指甲变得又尖又长,泛着青黑色的光芒,显然是淬了阴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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