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间的气氛因北狄左贤王呼延灼那看似随意、实则尖锐的“请教”而陡然凝滞。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琂身上,等待着他的回应。或担忧,或幸灾乐祸,或纯粹好奇。谁都知道七皇子体弱多病,深居简出,于诗词一道更是鲜有听闻,这分明是刁难。
李琂面色依旧苍白,掩唇低咳了两声,似在斟酌词句,又似在压抑不适。他心中已有几个稳妥却平庸的备选,足以应付过去,却难出彩,也未必能完全契合方才骑射的刚健场景。
就在他准备开口之际,身旁的盛小七脑中,系统提示音尖锐响起:【警告!检测到目标人物可能面临公开刁难,声誉受损风险增加。紧急提供高契合度应景诗词选项,需消耗积分15点。宿主当前积分:8,积分不足,无法兑换!】
【盛小七(内心尖叫):十五分?!黑心系统你怎么不去抢!我攒点分容易吗?!】她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眼看李琂唇瓣微启就要说话,她脑子一热,也顾不得许多,下意识地伸出手,极其轻微地扯了一下李琂宽大的袖袍一角,然后飞快地低下头,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气音般的细微声音,快速嘟囔了几个字。那似乎是她某个早已遗忘的记忆碎片里残留的、她自己都未曾深究过的词句,在此刻极度紧张的情绪下,竟脱口而出:“……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沙场……秋点兵……”
她的声音极低极快,含糊不清,几乎淹没在周遭丝竹余音和众人的呼吸声中。但李琂离得最近,感官又因常年警惕而异常敏锐,那破碎却力透纸背的词句,如同几枚冰冷的钢钉,清晰地凿入他的耳中。
他身形几不可察地猛然一顿,眼底掠过一丝极深极快的震惊与诧异!沙场秋点兵?!这意象、这气魄、这金戈铁马的肃杀与壮阔……简直是为方才那番骑射演练量身定做,甚至将其意境拔高到了心怀家国天下的层面!这绝非一个深闺女子、尤其是一个据说文墨平平的庶女能随口吟出的!是巧合?还是……她又一次无意识显露的、来自那个所谓“系统”的底蕴?
电光石火间,已容不得他细思。呼延灼探究的目光、父皇等待的眼神、兄弟臣僚各异的视线都如芒在背。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间翻涌的咳意与心中的惊涛骇浪,清冷的声音响起,竟真的将那几个破碎的词语和意象迅速整合、化用,即兴吟诵道:
“弓马鸣镝惊朔风,
蹄声裂鼓撼边城。
男儿何须论病骨,
犹向秋原试雕弓。
了却君王天下事,
不负平生肝胆情。
沙场点兵堪入画,
一樽还酹江月明。”
诗不算旷世绝唱,但于仓促间成篇,已属难得。尤其意境开阔,气魄雄浑,用词精准,完美呼应了先前骑射的场面。“男儿何须论病骨,犹向秋原试雕弓”一句,既坦然承认了自身病弱,又巧妙转圜,抒发了不坠壮志的胸怀;而化用的“了却君王天下事”与“沙场点兵堪入画”,更是将个人技艺展示升华到了忠君报国、向往建功立业的层次,格局顿开,恰到好处地应对了过去,甚至堪称精彩。
“……好!”皇帝第一个抚掌称赞,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和一丝深藏的欣慰,目光在李琂和盛小七之间微妙地转了一圈,“琂儿此诗,雄健苍凉,甚合今日之景,更见心怀丘壑!朕竟不知你还有此等诗才!不错,甚好!”
呼延灼眼底闪过一丝意外,随即也哈哈大笑,抚掌道:“好!好一个‘沙场点兵堪入画’!七殿下文武兼修,外臣佩服!是外臣失敬了!” 他再次仔细打量了李琂几眼,目光中少了几分轻视,多了几分审视与凝重,似乎要重新评估这位看似风一吹就倒的瘦弱皇子。
其他皇子与重臣也纷纷附和称赞,只是神色各异。三皇子李珏笑容依旧温和灿烂,举杯致意,只是那笑意未及眼底,反而更深沉了些。二皇子李瑞依旧沉默,却抬起眼,深深地看了李琂一眼,目光复杂。
一场突如其来的刁难,竟就此化为一次意外的扬名。
盛小七长长地、无声地松了口气,感觉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过关了过关了……嗯?我刚才好像迷迷糊糊说了什么?他就接上了?还说得这么好?难道冰山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文科状元?】
李琂缓缓坐回位置,指尖因内心的震动而微微发凉。他听着盛小七那纯粹庆幸、毫无居功之心甚至有些迷糊的心声,心中的疑团却如同雪球般越滚越大。那几句词……绝非寻常!她到底是如何想到的?是无意中听来的,还是……那个“系统”在积分不足的情况下,依然对她产生了某种影响?这一切,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宴会终于在一片看似和谐的气氛中结束。
回府的马车上,李琂闭目养神,车厢内一片寂静。忽然,他开口,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却听不出什么情绪:“方才席间,多谢王妃提点。”
“啊?”盛小七正沉浸在“又混过一关”的喜悦和后续积分规划的思绪里,闻言一愣,连忙摆手,诚惶诚恐,“没有没有!殿下您千万别这么说!我就是……就是一时情急,嘴巴秃噜了,都不知道自己说了啥!是殿下您自己才思敏捷,临场发挥得太厉害了!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可不敢居功,万一他深究起来,她根本解释不清。
李琂睁开眼,在昏暗的光线下深深看了她一眼,见她确实一脸茫然和后怕,不似作伪,便不再说话。随口瞎说?能瞎说出那般境界的词句?他不信。但她这副急于撇清的样子,却又让他心中的疑云更浓了几分。
是夜,月黑风高。
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北狄使团下榻的皇家驿馆。身影灵动如烟,精准地避开了所有明哨暗岗和巡逻的守卫,如同熟悉自家后院一般,摸向了左贤王呼延灼所住的主院落外围。
正是奉令而来的凌霄。
他的任务是探查北狄使团的真实情况,尤其是那位称病未出、却引得左贤王如此急切联姻的小王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又有何图谋。
然而,他刚接近主院外围屋檐,尚未落下,一股极其危险的感觉便如同冰针般刺入他的感知。暗处,不止一道冰冷而强大的气息牢牢锁定了这片区域,对方的警惕性和实力,远超寻常护卫,竟似军中顶尖的好手,甚至带着漠北特有的血腥煞气。凌霄心下凛然,果断放弃了强行深入探查的打算,身形如同轻盈的落叶般,悄无声息地向后飘退。
就在他撤离途中,经过一处较为偏僻、看似仆役居住的院落时,却隐约听到紧闭的窗扉内,传来一阵压抑而激烈的争吵声。争吵双方似乎是呼延灼和另一个更为年轻的男声,语速极快,情绪激动,使用的是狄语。凌霄不通狄语,只凭借过往经验和对语调的敏感,隐约捕捉到几个重复出现的词语:“公主”、“绝不同意”、“太过冒险”、“父汗”……
他不敢在如此危险之地久留,将听到的零星词语牢牢记住,身形几个起落,便如同夜鹰般融入了茫茫夜色,迅速离开了驿馆,返回七皇子府复命。
书房内,灯烛如豆。
“高手护卫?远超常规?内部争吵?”李琂指尖无意识地轻敲着光滑的紫檀木桌面,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眸色深沉,如同化不开的浓墨。“看来,这位称病的小王子,绝非安分守己之辈,甚至可能……就在驿馆之中,并未称病。而他们内部,对于求娶公主之事,似乎也并非铁板一块,存在着不小的分歧。”
这趟来自北狄的浑水,其下的暗流汹涌,似乎比所有人想象的还要更深、更诡谲。而他自己,似乎也已在这各方势力的推波助澜下,身不由己地一步步被卷入漩涡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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