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室内弥漫着血腥、硝烟与尸蹩体液混合的刺鼻气味,劫后余生的众人或坐或靠,喘息声粗重。马克在阿宁和赵志的紧急处理下,伤势暂时稳定,但人依旧昏迷,失血过多让他脸色惨白。陈龙靠在石柱上,闭目调息,御龙血脉强大的自愈能力正在缓慢修复他过度消耗的心神和硬抗机关带来的内腑震荡,脸色虽依旧不佳,但呼吸已逐渐平稳。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祭坛中央那具漆黑的棺椁。外围的致命机关已被破除,守护的尸蹩群也被击退,此刻,这具承载着汪藏海最终秘密的棺椁,如同一个沉默的黑色巨兽,静静地等待着最后的开启。
吴三省站起身,他的眼神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一种深沉的渴望。他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物,仿佛要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迈步向祭坛走去。
“三叔!”吴邪忍不住喊了一声,经历了之前的种种,尤其是陈龙点破的可能性,让他对眼前这个“三叔”的每一个举动都充满了警惕。
吴三省脚步一顿,回过头,脸上露出一丝看似温和却不容置疑的笑容:“小邪,不用担心。外围机关已破,尸蹩也清理得差不多了。汪藏海的秘密就在眼前,我们必须拿到那卷帛书,那可能是我们离开这里,甚至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他的理由冠冕堂皇,让人难以反驳。胖子舔了舔嘴唇,看向那棺椁的眼神也充满了好奇:“三爷,开棺这活儿,胖爷我在行!让我来!”
“一起。”吴三省没有拒绝,他需要帮手,也需要有人分担可能存在的最后风险。
陈龙缓缓睁开眼,他的气息依旧虚弱,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他看向那棺椁,血脉感知中,棺椁内部虽然没有了之前尸蹩涌出时的暴虐生机,但却沉淀着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晦涩的能量波动,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灵魂烙印的残留?他心中警惕,但并未出声阻止。开棺是必然的一步,那卷传说中的帛书,他同样需要亲眼确认。
“小心点,棺内可能还有残余的尸毒或者……别的什么东西。”陈龙出声提醒,声音有些沙哑。
吴三省点了点头,和胖子一起,小心翼翼地踏上祭坛。两人检查了一下棺椁的接缝处,确认没有明显的机关连接后,互相使了个眼色,将撬棍卡进了棺盖与棺身的缝隙中。
“一、二、三!用力!”胖子低吼一声,两人同时发力!
“嘎吱——哐!”
沉重的棺盖并没有想象中的难以开启,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棺盖被撬开了一条缝隙,随即被两人合力推向一侧,露出了棺内的景象。
手电光立刻集中照了过去。
棺内并没有预想中汪藏海栩栩如生的尸身,也没有更多狰狞的尸蹩。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具已经完全白骨化、穿着早已腐朽成碎片的明代服饰的骸骨。骸骨的姿态很安详,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指骨间,压着一卷颜色暗沉、但保存相对完好的帛书。
而在骸骨的周围,则散落着一些奇特的陪葬品:几块颜色温润、与之前解救张起灵时所用相似的玉石(但能量似乎已经耗尽),一些造型古怪的青铜法器碎片,以及几个密封的、不知道装着什么的小玉瓶。
“帛书!”吴三省眼中精光爆射,几乎要伸手去拿。
“等等!”陈龙强撑着站起身,在吴邪的搀下走近棺椁,“让我先看看。”他的血脉感知告诉他,那卷帛书本身似乎并无危险,但其上附着的精神烙印和能量波动最为浓郁。
吴三省动作一滞,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掩饰过去,让开了位置:“小心点。”
陈龙没有直接用手触碰,而是仔细感知着帛书。确认无误后,他才小心地、用戴着手套的手,轻轻地将那卷帛书从骸骨指间取了出来。帛书的材质非凡,历经数百年依旧坚韧,触手冰凉。
他缓缓将帛书展开。上面是用一种极其古老的、夹杂着大量自创符号和隐喻的加密文字书写而成,笔画如龙蛇盘绕,充满了诡谲的气息。这种文字,与解连环笔记上的暗语有几分相似,但更加复杂精深,显然是汪藏海的核心加密。
吴三省、胖子、吴邪乃至阿宁都围了过来,紧张地看着陈龙。在场众人,恐怕只有陈龙有可能解读这种文字。
陈龙凝神静气,将一丝微弱的精神力附着在双眼,结合御龙氏血脉中对古老气息和能量波动的天然亲和力,开始“阅读”帛书上的内容。那些扭曲的文字和符号,在他眼中仿佛活了过来,与帛书上残留的、属于汪藏海的精神烙印缓缓共鸣,将其蕴含的信息一点点剥离、解读出来。
随着阅读的深入,陈龙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变得异常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
“上面……写了什么?”吴邪忍不住问道。
陈龙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吴三省那充满迫切与探究的脸上,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
“这上面记载的,并非世人想象中的、服用仙丹妙药或者修炼法术的长生……”
“汪藏海穷尽一生,探寻长生之谜。他利用这座远古海底遗迹的力量,进行了无数可怕的实验,包括利用活人、甚至……他自己的血脉至亲……”
听到这里,众人脊背都是一凉。
“最终,他得出的结论是……”陈龙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揭露惊天秘密的沉重,“肉身的永恒,是虚妄,是违背天道的禁忌。真正的‘长生’,在于意识的延续和‘替换’。”
“替换?”胖子愕然,“什么意思?夺舍吗?”
“类似,但更加……诡异和系统化。”陈龙继续解读着帛书上的信息,“汪藏海认为,个体的意识(或者说灵魂)如同一段信息,可以通过特殊的方法,转移到另一个合适的‘容器’中,从而实现另一种形式的‘永生’。这座海底墓,这片遗迹,就是他筛选‘容器’、进行意识转移实验的场所之一。那些水傀、禁婆……可能都是失败品,或者……是实验过程的副产品。”
“而他所追求的完美‘容器’,需要具备特殊的血脉或者体质,能够承载他强大的意识而不崩溃。他在帛书中提到,他发现了两个古老的血脉族群,他们的后裔是极佳的‘容器’候选……其中一个,特征描述是‘麒麟踏火,血脉灼热’……”
陈龙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了静静站在一旁、眼神空洞的张起灵。
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聚焦在张起灵身上!难道汪藏海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小哥这样的张家族人?!
“那另一个呢?”吴三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追问道。
陈龙看向帛书,继续解读:“另一个族群的描述是……‘御龙在天,正气煌煌’,其血脉对阴邪有着天然的克制,是稳定意识转移、防止‘容器’被污染或反噬的关键……”
这一次,陈龙愣住了,吴邪、胖子,甚至阿宁都愣住了!这描述……分明指向了陈龙所在的御龙氏!
汪藏海的长生计划,竟然同时瞄准了张家和御龙氏这两个古老的血脉?!
陈龙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所以他穿越到此,激活血脉,卷入这一切,并非完全的意外?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
“不可能!”吴三省突然出声打断,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否定,“汪藏海的长生研究,肯定有更具体的方法!比如丹药!比如……比如那玉瓶里的东西!”他的目光猛地转向棺内那几个小玉瓶,仿佛那才是他真正关心的目标。
陈龙看着吴三省那异常的反应,尤其是当帛书内容指向张起灵和他自己时,吴三省那难以掩饰的焦躁和试图转移话题的行为,让他心中的那个猜测越来越清晰。这个“吴三省”,对汪藏海长生秘密的执着,似乎有着某种非常个人化的、超出寻常探究欲的目的。
他没有点破,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回帛书,看到了最后几行字,那似乎是汪藏海留下的、充满嘲讽和警告的结语:
“……后来者,若汝得见此书,可知长生之途,乃窃取造化之逆旅。吾之研究,止于此‘容器’之选与意识转移之基。然,‘它’之存在,方为真正阻碍……欲行此法,必先解决‘它’……否则,一切皆为空谈,反受其噬……切记,切记……”
帛书的记载到此戛然而止。
“‘它’……”吴邪喃喃道,又是这个神秘的存在!“解决‘它’?‘它’到底是什么?”
墓室内一片寂静,只有众人沉重的呼吸声。汪藏海长生真相的揭露,非但没有带来答案,反而引出了更多、更深的谜团——意识转移、特定的血脉容器、以及那个始终笼罩在迷雾中的、连汪藏海都感到棘手和恐惧的“它”。
而陈龙,在解读完帛书的瞬间,敏锐地察觉到,身旁的“吴三省”在听到关于“容器”和“它”的记载时,周身的气息发生了一丝极其细微、但绝不属于之前那个“吴三省”的波动,那是一种混合着了然、忌惮以及……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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