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却无人安眠。破旧院落里每一丝风声、每一片落叶的声响都清晰可闻,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陈龙几乎整夜未合眼,感知始终外放,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异常。所幸,除了那萦绕不散的阴郁村气和祠堂方向传来的古老沉寂感,并未有实质性的邪祟靠近。
天刚蒙蒙亮,雾气尚未完全散去,如同轻纱般缠绕在山间。众人早已收拾停当,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卧牛村。潘子找到老支书,又付了些钱,总算租到了一辆破旧不堪、随时可能散架的农用三轮车,司机是个满脸皱纹、沉默寡言的老农。
“只能送到山脚下,再往里车进不去了。”老农操着浓重的口音,瓮声瓮气地说。
“行,送到地方就行。”吴三省不想多事,催促众人上车。
三轮车冒着黑烟,颠簸在崎岖的山路上,将卧牛村远远甩在身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仿佛离开了某种无形的牢笼。山间的空气清新了不少,但随着深入,一种更为原始、荒蛮的气息扑面而来。
根据拓本上破解出的信息和吴三省掌握的线索,他们的目标在镖子岭一带。那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原始山林,传说古时候是处决犯人的地方,阴气很重。
三轮车最终在一片长满荆棘和灌木的山坡前停了下来,再也无路可走。老农指了个大致方向,便调转车头,头也不回地走了,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沾染不祥。
众人卸下装备,望着眼前莽莽苍苍的山林。树木高大茂密,遮天蔽日,即使是在白天,林中也显得幽深昏暗。各种不知名的鸟兽叫声从深处传来,更添几分神秘与未知。
“应该就是这一带了,大家跟紧,注意脚下和周围。”吴三省经验丰富,率先拿出工兵铲开路。潘子紧随其后,警惕地观察四周。大奎扛着最重的装备包,吭哧吭哧地跟着。吴邪既紧张又兴奋,紧紧握着工兵铲。张起灵依旧沉默,走在队伍偏后的位置,仿佛与环境融为一体。陈龙则走在吴邪旁边,感知全力展开,如同一个无形的探测仪,扫描着前方的每一寸土地。
脚下的落叶积了厚厚一层,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沙沙的声响。林中湿气很重,苔藓遍布,空气中弥漫着腐殖质和草木的气息。
走了约莫半个多小时,陈龙的脚步忽然慢了下来,眉头微蹙。他感觉到前方不远处的区域,地底之下,隐隐传来一种极其污浊、阴寒的气息。那气息如同沼泽底部的淤泥,带着强烈的尸腐味和一种扰人心神的负面能量,与他之前感知到的阴木气息有些类似,但更加浓郁、更加庞大,仿佛是从大地深处渗透出来的。
“小心前面。”陈龙低声提醒,同时伸手指向左前方一片看似平坦、长着些许低矮蕨类植物的区域,“那边地底下不太对劲,气息很污浊,可能有暗坑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吴三省闻言立刻停下脚步,示意众人警戒。他相信陈龙的直觉,这小子一路上展现出的异常敏锐已经让他不敢小觑。
“暗坑?”潘子眯起眼睛,小心地靠近陈龙所指的区域,用工兵铲轻轻戳刺地面。几下之后,铲尖突然一空,表面的落叶和一层薄薄的浮土塌陷下去,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一股更加浓烈的、带着土腥和腐臭的阴寒气息瞬间从洞中涌出,令人作呕。
“卧槽!”大奎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真有坑!”
吴邪也脸色发白,这要是没注意一脚踩上去,后果不堪设想。
潘子用铲子扩大了一下洞口,往下照了照,手电光柱下,能看到这个坑洞似乎还不浅,下面空间不小,洞壁湿滑,布满了苔藓和某种粘稠的、暗色的污渍。
“不是天然的,”潘子观察后得出结论,“像是以前盗墓贼打的盗洞,年代很久了,塌陷了大部分,只剩这么个口子。”他顿了顿,补充道,“下面的气味……很冲,尸气很重。”
吴三省脸色凝重地点点头:“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这附近肯定有墓,而且规模不小,尸气都能透到地表来。”他看向陈龙,目光中带着一丝赞许和更深的好奇,“陈龙,这次多亏你了。”
陈龙摇了摇头:“只是感觉不舒服。”他再次轻描淡写地带过。
张起灵也走到了坑洞边,低头看了一眼,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没有任何变化,但他微微抽动了一下鼻翼,似乎也在确认下面的气息。
“绕过去。”吴三省下令道。这种废弃多年的盗洞往往连接着危险的区域,而且结构不稳定,没必要冒险。
队伍小心翼翼地绕开了这个散发着浓烈尸气的暗坑,继续向山林深处进发。经过这次事件,众人对陈龙那神乎其神的“直觉”更是信服了几分,连潘子看他的眼神都少了几分审视,多了些认可。
吴邪凑到陈龙身边,小声问:“陈龙,你刚才说的‘污浊气息’,就是尸气吗?你怎么能感觉到地底下的东西?”
陈龙想了想,半真半假地解释道:“可能是我对这类……阴寒污秽的东西比较敏感吧,靠近了就会觉得心悸、发冷。下面的尸气很浓,所以感觉特别明显。”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有些人天生体质特殊,对某些气息敏感,在民间传说中并不少见。吴邪恍然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
接下来的路程,陈龙更加专注地感知着地下的情况。他发现,越往镖子岭主峰方向走,地底渗透出的那种阴寒尸气就越发频繁和浓郁,虽然不像刚才那个暗坑那样集中爆发,但却如同弥漫在地脉中的毒雾,无处不在。这让他确信,他们正在接近一个巨大的、尸气积累了不知多少年月的古墓群,而七星鲁王宫,很可能就是其中的核心。
同时,他也注意到,张起灵似乎也对地下的尸气有所感应,他偶尔会停下脚步,静静地感知片刻,然后再继续前行。两人之间虽然没有交流,但在规避危险区域时,却隐隐形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
终于,在翻过一道山梁后,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谷地。谷地中央,隐约可见一些残破的石人石马倒在荒草中,远处还有一个巨大的、如同被巨斧劈开般的山体裂缝,黑黢黢的,仿佛通往地底深渊。
“到了。”吴三省停下脚步,看着那片谷地和远处的山体裂缝,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和凝重,“应该就是这里,七星鲁王宫的入口,很可能就在那裂缝里面。”
众人望着那如同巨兽嘴巴般的裂缝,心中都是一紧。那里面散发出的气息,比之前路上感受到的任何一处都要阴冷、沉重,仿佛凝聚了千年的死寂与怨念。
真正的冒险,即将在那黑暗的入口处,正式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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