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辰几乎是跑着回的院子，他一把推开木门，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动静在安静的午后格外清晰。
他一眼就锁定了那个坐在屋檐下的小小身影。
苏念卿蜷缩在小凳上，双臂紧紧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胳膊弯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整个人的魂儿像是被抽走了。
才半天不见，她整个人就瘦了一圈似的，脸上没一点血色，嘴唇也发白，看着脆生生的，好像碰一下就要碎。
听到院门响动和急促的脚步声，她受惊般猛地抬起头。
看到是他，那双原本空洞的眼睛里瞬间闪过慌乱、委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害怕？
她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挤出个笑容或者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飞快地低下头，将脸更深地埋进臂弯里，肩膀轻轻瑟缩了一下。
就这么个小动作，扎得陆北辰心口一抽。
他几步跨到她跟前，高大的影子把她整个人都罩住了。
他蹲下来，尽量把因为跑得太急而发哑的嗓子放软：
“念卿，抬头看我。”
他伸手，想碰触她，又怕惊到她，手在半空停了一下，才轻轻落在她冰凉的手背上，“别听外头那些疯话！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我半个字都不信！”
他这一碰，苏念卿整个人抖了一下。
她缓缓抬起头，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陆北辰……”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断断续续的，“我们……我们离了吧。”
“什么？！”
陆北辰浑身一震，他猛地抓住她单薄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吃痛地蹙了下眉，“你胡说八道什么！不可能！”
“我没有胡说！”
苏念卿激动起来，眼泪流得更凶。
“你听我说！我的名声已经彻底臭了！现在全村，甚至公社，都在看我们的笑话！他们不仅骂我，更在骂你！”
“他们说你……说你窝囊，说你……捡破鞋！”
这几个字她说得异常艰难。
她吸了吸鼻子，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只是那冷静之下是透心的凉。
“陆北辰，你先冷静点听我分析。现在的局势对我们非常不利。”
“谣言已经传开，众口铄金，我们越是辩解，他们越是觉得我们心虚。唯一能快速平息这件事，保住你名声的办法，就是我们立刻离婚！”
看他一脸不敢相信，她更急了，语气里全是替他着急的焦虑。
“你跟那些人不一样！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的才华，你的能力，不应该被这种莫名其妙的污名拖累！你不能因为这个，失去未来可能的机会！”
“离婚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只要离了婚，你就还是那个成分不好但有能力有本事的陆北辰，这些流言就伤害不到你了！等过了这一关，以后……以后的事情我们再慢慢说，行吗？”
她甚至努力想对他笑一下，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陆北辰看着她明明自己痛不欲生，却还在为他分析利弊，甚至不惜用离婚来“保护”他，他的心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又疼又怒！
“我不在乎！”
他低吼道，眼神灼灼地盯着她，带着一股执拗的劲儿。
“他们爱怎么说随他们去！我陆北辰行得正坐得端，不需要靠离婚来证明什么！我的前程，更不需要用你来换！那些狗屁名声，在我眼里一文不值！”
他看着她苍白的小脸，语气斩钉截铁：“至于那些谣言，我从头到尾，半个字都没信过！”
苏念卿愣住了。
她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更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地说“半个字都不信”。
她抬起泪眼，不解又带着小心地看着他：“你……你真的信我？还是说，你其实根本不在乎我……是不是真的清白？”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用气音问出来的，带着难以启齿的羞耻和不安。
陆北辰被她这话问得先是一怔，随即简直有些哭笑不得，又带着点无奈的宠溺看着她：“傻不傻啊你？”
他凑近她一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一种男人特有的在意。
“我告诉你，没哪个男人会不在乎自己媳妇干不干净。”
这话让苏念卿的心猛地一沉，脸色更加苍白，难道……
可陆北辰接下来的话，让她一下子愣住了，心咚咚直跳。
“但我在乎，是因为那个人是你，苏念卿！”
他目光深深地望进她眼底，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是因为是你，所以我在乎你的所有，包括你的过去。”
“而我信你，也正是因为我知道你是苏念卿，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知道你的骄傲，你的骨气！你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绝不可能是！我信我自己的判断！”
这番算不上多动听的话，没有丝毫华丽的辞藻，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和滚烫的真心，直直地撞入苏念卿的心底。
他那句“因为是你”烫得她耳朵根都红了，连带着脸颊都开始发烫。
之前那些绝望、委屈和冰冷，似乎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热意驱散了不少。
她怔怔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了认真和信任的脸，一时竟忘了言语，只觉得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地狂跳。
“可是……可是我们……”
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声音细微，带着残留的哽咽。
“我们根本还没有……圆房……你……你为什么会这么相信我？”这是她心里最大的疙瘩，也是最想不通的地方。
没有实质的关系作为依托，他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让她感动。
陆北辰看着她她眼里又浮起的不安和迷茫，心中了然。
他轻轻叹了口气，指腹摩挲着她冰凉的手背，试图传递更多的温暖和力量。
“念卿，信任一个人，不是靠别人怎么说。”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带着让人安心的稳当，“是靠这里感受到的。”
他空着的那只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心口。
“我信你，是因为我看到的苏念卿，勇敢、清醒、有主意。你敢在订婚宴上当众揭发陈建国，敢跟吸血的家里一刀两断，敢在扫盲班面对质疑据理力争……这样的你，怎么可能是他们口中那种委身于人、毫无原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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