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扣上个‘耍流氓’的帽子，他要是不答应，苏家真闹到公社去，他成分本来就不好，这不是雪上加霜吗？只能硬着头皮先应下。”
“苏念卿这下算是因祸得福？还是跳进火坑了？”
一个年轻的小媳妇在一旁奶着孩子，“跟着陆北辰，成分那么差，以后孩子都得受影响……可要是不跟，她都被……那样了，以后在村里还能抬起头吗？谁家还敢要？”
立刻有刻薄的声音反驳：“我看啊，没准儿就是苏念卿自个儿算计好的！”
“她跟家里闹翻了，没个依靠，眼看陆北辰虽然成分不好，但人有把子力气，还能弄到钱，干脆就趁着落水赖上了！不然哪有那么巧，偏偏在他常去的地方落水？”
这些议论还算“客气”的，以记分员李红梅为首的几个长舌妇，聚集在第二天清晨的井台边，那话说得更是尖酸刻薄，恨不得把“伤风败俗”和“成分问题”钉死在苏念卿和陆北辰的脑门上。
李红梅磕着瓜子，皮儿吐得老远，阴阳怪气地起了个头：
“要我说啊，这有些人，为了攀高枝儿，真是脸都不要了。什么落水救人？我看就是一出精心设计的好戏！一个坏分子，一个破鞋，早就勾搭上了，正好借着落水把事儿坐实！绝配！”
旁边一个跟她交好的妇人立刻附和：
“就是！红梅姐说得在理！那陆北辰是什么人？平时咱们跟他说话，他搭理过谁？怎么偏偏就次次都能‘碰巧’救了她苏念卿？”
“我看呐，就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指不定私下里早就不清不楚了！”
“可不是嘛！”另一个撇着嘴，
“那人工呼吸……啧啧，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嘴对嘴……想想都臊得慌！这要是我家闺女，我非得一根绳子吊死她，省得出来丢人现眼！苏家倒好，还趁机要上彩礼了！真是卖女儿呢！”
她们越说越起劲，声音也越来越大，引得周围打水、洗衣的村民纷纷侧目。
就在这时，“啪！”一声脆响，李红梅的后脑勺结结实实挨了一拐棍！
“哎呦！”李红梅痛呼一声，猛地回头，正要开骂，却对上了铁蛋奶奶那张因愤怒而涨红的脸。
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手里的拐杖指着李红梅的鼻子，声音洪亮：“李红梅！你这满嘴喷粪的东西！念卿丫头是为了救我孙子铁蛋才跳的河！她是俺家的大恩人！”
“没有她豁出命去，没有陆北辰后面跳下去救，我孙子早就让河冲走没影儿了！你们这些黑了心肝、烂了舌根的长舌妇！良心被野狗叼了？！也不怕老天爷降道雷劈死你们！”
老太太战斗力惊人，骂完李红梅，拐棍又指向周围那些看热闹、甚至隐隐赞同的村民：
“还有你们！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脑子里装的都是大粪吗？”
“陆北辰那孩子是不爱说话，是不合群，可他两次三番救人！上次是惊马，这次是落水，救的都是老人孩子！那是实打实的好人！”
“什么看了不该看的？那是从阎王爷手里抢人！是救命！你们的思想才龌龊！才肮脏！”
老太太骂得酣畅淋漓，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李红梅脸上了。
李红梅被她骂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想反驳，又碍于老太太年纪和在村里的辈分，加上自己确实理亏，只能悻悻地嘟囔：
“我……我又没说不该救……可那方式……”
“方式？命都要没了还讲方式？！”铁蛋奶奶声如洪钟，
“你那么讲究，下次你家娃掉河里，你可别让人用嘴吹气，就让她直接淹死好了，好成全了你所谓的名节！”
这话噎得李红梅差点背过气，周围也有人忍不住偷偷笑了出来。
这时，在旁边空地上玩耍的孩子们，也被大人的争吵吸引，他们听不懂那些复杂的污蔑，只记住了最直观的印象。
铁蛋带头，几个孩子童言无忌地拍着手嚷嚷起来：
“苏阿姨是仙女！最好看的仙女！她跳进河里救铁蛋哥！”
“陆叔叔是河神！最厉害的河神！他把仙女和铁蛋哥都从水里托上来啦！”
“坏人才说仙女和河神的坏话！”
这天真无邪又带着神奇想象力的比喻，像一阵清风吹散了井台边污浊的空气，冲淡了些许尴尬和紧张的气氛，也让一些尚有良知的村民面露惭色。
苏念卿躺在四面透风的柴房里，身体依旧虚弱。
窗外隐约传来的各种风言风语，以及铁蛋奶奶铿锵有力的维护和孩子们稚嫩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她很清楚，舆论是一把双刃剑。
如果任由李红梅他们继续煽风点火，把焦点扭曲在“伤风败俗”和“成分勾结”上，不仅她的名声毁了，陆北辰的处境也会更艰难。
他成分本就敏感，如果再被扣上“利用婚事掩饰别有用心”或者“作风不正”的帽子，后果不堪设想。
那五百块彩礼和三转一响的要求，此刻反而成了悬在他头顶的利剑——
如果他拿不出，苏家父母绝不会善罢甘休；如果他真拿出来了，一个“坏分子”哪来这么多钱？更会引来无尽的猜测和调查。
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扭转舆论！
身体稍微好转，能下地走动后，苏念卿仔细整理了一下仪容，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而坦荡。
她直接来到了村干部办公室。
村长李卫东和村里的妇联主任刘大姐都在。
看到她进来，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李卫东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念卿丫头，你身体还没好利索，怎么过来了？有事？”
苏念卿没有坐下，她站得笔直，目光清澈地看向两位村干部，开门见山，声音虽然还带着一丝虚弱，但语气非常坚定：
“李村长，刘主任，关于前几天河边发生的事情，以及现在村里流传的一些不实言论，我觉得有必要，也有责任，向组织上正式说明一下真实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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