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明园荷香四溢。万方安和水榭张灯结彩,琉璃宫灯在亭台楼阁间摇曳生辉,连湖中的锦鲤都换成了罕见的金红两色,在莲叶间游弋。
流朱扶着甄嬛走在九曲回廊上,欣喜地指着湖面:小主您瞧,这并蒂莲开得正好。
甄嬛含笑颔首,目光掠过精心布置的景致。这时皇上执着她的手往湖心亭走去,见她唇角含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皇上费心了,臣妾很喜欢。甄嬛抬眼望向他,眼中满是柔情。
皇上含笑扶住正要行礼的她:今日你生辰,不必多礼。他环视四周,满意地点头,老十七确实用心,这布置很是别致。
皇上正执着甄嬛的手说话,却见华妃扶着颂芝的手,仪态万方地缓步走来。
甄嬛立即松开皇上的手,退后一步,面向华妃深深欠身:“臣妾给华妃娘娘请安。”
华妃目光在她身上淡淡一扫,并不立刻叫起,反而先向皇上绽开一个明艳的笑容,屈膝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待皇上说了“起来”,她才仿佛刚看见甄嬛似的,慵懒地抬了抬手:“莞贵人免礼吧。”
她目光扫过满园奢华,最终落在甄嬛身上,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莞贵人生辰,这般好排场,倒让臣妾想起当年在王府时的光景了。”
华妃!皇上沉声打断。
华妃立即屈膝:皇上恕罪,臣妾失言了。
皇上凝视着她艳丽的容颜,眼底掠过一丝失望:朕记得你从前最是爽朗明快,如今怎么......
这话让华妃瞬间白了脸。皇上不再多言,牵着甄嬛继续游园。
这时夏冬春一身茜红色骑装翩然而至,发间一朵木芙蓉更添俏丽:臣妾给皇上请安。她笑盈盈转向甄嬛,莞贵人生辰安康!这园景美不胜收,臣妾看着就欢喜。
甄嬛含笑回礼。皇上见夏冬春这身打扮,神色稍霁:从马场过来?
正要往马场去,听说园里布置得精美,特来开开眼界。夏冬春由衷赞叹,这景致比画上还要好看呢。
见她坦荡澄澈的笑容,皇上方才的不快渐渐消散。夏冬春适时行礼告退:臣妾先行更衣,这般热闹可不能错过分毫。皇上颔首,目送她离去。
行至九州清晏附近,夏冬春远远望见一个瘦小身影在宫门外徘徊。
那是?她眯起眼问道。
叶澜依低声回话:是四阿哥。这几日天天来求见皇上,都被拦在门外。
夏冬春想起沈眉庄的叮嘱,整了整衣襟上前:四阿哥这是要去哪?
那孩子吓了一跳,连忙转身行礼:莳娘娘安好。儿臣想去给皇阿玛请安。
夏冬春挑眉一笑:你怎知我是莳娘娘?
四阿哥指了指她的骑装:听说莳娘娘最爱骑马。
夏冬春被他逗得展颜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好个伶俐的孩子!只是皇上正陪着莞贵人游园,莞贵人怀着身孕怕热,你这会儿去怕是见不着。她打量着他洗得发旧的衣裳,心下一软,天这么热,随我去饮绿轩坐坐可好?
四阿哥眼中闪过惊喜,乖巧点头。
饮绿轩内,夏冬春命人端来冰镇酸梅汤,又让小厨房准备了几样点心。看着他小心翼翼用点心的模样,她忍不住皱眉:你身边就没人伺候?
只有奶嬷嬷陪着儿臣。四阿哥低头轻声道。
夏冬春想起沈眉庄的嘱咐,取出妆匣里一袋银钱递给他:“这些你拿着打点下人。往后有事尽管来找我,这般酷暑不必在殿外苦等。”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灵动的光,压低声音道,“过两日我若去马场,便寻个由头请皇上也来看看。届时,你便来马场寻我,只说……来请安或是送些东西,自然就能见着了。”
四阿哥接过钱袋,眼眶微红:谢莳娘娘。
黄昏时分,万方安和上空绽开漫天烟火。甄嬛惊喜地指着夜空:皇上快看,那朵牡丹真艳!
皇上含笑握紧她的手:你喜欢就好。
华妃冷眼旁观,手中的帕子绞得死紧。颂芝低声劝慰,却换来一声冷笑:本宫何怒之有?不过些许烟火罢了。
这时夏冬春指着天际欢呼:快看那只金凤凰!活灵活现的!
她纯然欣赏的态度,让皇上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三日后马场上,夏冬春陪着皇上试骑西域良驹,远远望见四阿哥在场边驻足。她轻扯皇上衣袖笑道:皇上您瞧,四阿哥在那儿观望许久了,想必也想骑马。
皇上顺她所指望去,果然见那孩子眼巴巴地望着马场,便招手唤他近前。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四阿哥跪拜行礼,仪态端正。
皇上考校他近日所读诗书,四阿哥对答如流,甚至能就《论语》阐发己见。
这些是谁教你的?皇上略显惊讶。
回皇阿玛,是儿臣自学,偶尔请教园里的老先生。
看着这个被遗忘在圆明园的儿子,再想到宫里那个读书费劲的三阿哥,皇上心头百味杂陈。他子嗣本就单薄,难得有个聪慧的,却一直放任在外。
苏培盛。皇上突然开口,传朕旨意,四阿哥与五阿哥即日起由翰林院安排师傅授课,秋日回宫时一并回去。
当晚的饮绿轩内,夏冬春对着一匣银钱发愁。叶澜依轻声问道:贵人为何要帮四阿哥?
眉姐姐交代的。夏冬春数着银钱心疼不已,这一下就少了一半……早知该少给些的,真是肉疼。
她忽然停下动作,想起四阿哥那双与年龄不符的深沉眼眸,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叶澜立在一旁,对这位屡被提及的眉姐姐生出几分好奇。
永寿宫内,沈眉庄正在窗下绣花,听得宫人带来的消息,针尖微顿。
四阿哥和五阿哥都要回宫了?她放下绣绷,神色平静。
安陵容轻抚微隆的小腹,低声道:听说皇上考校四阿哥学问,很是满意。只是......这事是莳姐姐促成的......
沈眉庄浅啜清茶:她心善,见不得孩子受苦。她重新执起绣绷,你身子越发重了,少操心这些。
陵容只是担心......宫里突然多两位皇子......
有什么可担心的?沈眉庄语气温和,皇子们回宫读书是正经。倒是你安心养胎最要紧。皇子多了,你我的胎才能更安稳。
待安陵容告退,沈眉庄望着窗外,指尖轻抚绣绷上的梅纹。四阿哥回宫,这步棋总算落定。前世与他相处的那段时日,深知这孩子聪慧却心机深沉。如今让他记在夏冬春名下,凭着生母的卑微出身,几乎断绝了继位的可能,既全了前世情分,又为自家孩儿扫清了障碍。
安陵容扶着佩兰的手回到东配殿,在临窗的软榻上缓缓坐下。苏合立刻端来温热的安胎药,见她眉间犹带轻愁,便轻声劝慰:“小主从正殿回来便心事重重,可是身子有何不适?”
佩兰一边为她揉着有些浮肿的小腿,一边轻声接话:“莫不是为了阿哥们要回宫的事烦心?”
安陵容轻叹一声,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我何尝不知皇子们回宫是正理?只是……眉姐姐待我恩重如山,我实在忍不住为她悬心。”她抬起眼,眸中是真切的忧虑,“我这般出身,我的孩儿将来能得个安稳富贵便是天大的福气,岂敢有别的想头?可眉姐姐不同,她出身高贵,德行出众,她的孩子……那才是真正的龙章凤姿。如今凭空多出两位皇子,来日若成了气候,岂非要与眉姐姐的孩儿相争?我正是怕辜负了姐姐的苦心,才这般不安。”
苏合将药碗又往前送了送,声音沉稳而柔和:“小主这般为庄嫔娘娘着想,娘娘若是知道,心里不知有多慰藉。可正因如此,您更该相信娘娘的安排。娘娘让莳贵人去办这事,岂会没有周全的考量?”
佩兰也连连点头,语气轻快了些:“是呀小主,苏合姐姐看得明白。您看这永寿宫被庄嫔娘娘打理得铁桶一般,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咱们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安心养胎,顺遂地将小阿哥生下来,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安陵容静静听着,目光落在氤氲的药气上,紧绷的心弦渐渐松弛下来。她想起沈眉庄素来沉稳的举止和运筹帷幄的智慧,是自己关心则乱了。
她将安胎药缓缓饮尽,一股暖流自腹中升起,也熨帖了心肠。
“你们说得对。”她放下药碗,眉宇间的忧色终于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释然与坚定,“是我一叶障目,我竟还在这里杞人忧天……往后,我只需听姐姐的,照顾好自己和孩儿,便是对她最大的帮助了。”
苏合与佩兰相视一笑,齐声应道:“小主能这般想,便是最好的了。”
桃花坞内,齐妃急得团团转:皇后娘娘,这可如何是好?皇上莫非真看重那个野孩子了?
皇后捻着佛珠的手微微一顿:慎言。四阿哥生母再不堪,也是皇嗣。你有空置气,不如好生督促三阿哥读书。四阿哥无人教导尚能得皇上夸赞,三阿哥连书都背不熟。
齐妃羞愧垂首,再不敢多言。皇后也为三阿哥的蠢笨感到气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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