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刹那间坍缩成一片混沌的、由暴力与噪音主宰的炼狱。
“人鱼号”加速驶离产生的强大尾流,如同无形的狂暴巨兽,狠狠攫住了破旧的小渔船。而那条绷直到极限、发出不堪重负呻吟的锈蚀锚链,则成了连接两者、传递着毁灭性力量的冰冷脐带。
渔船不再是船,而是一件被巨力疯狂甩动的破烂玩具。船体以违背物理常识的角度剧烈倾斜,几乎要侧翻过去!甲板上所有未被固定的东西——破木桶、缆绳、几块压舱石——瞬间被抛飞,落入漆黑翻滚的海水中,消失不见。
冰冷刺骨的海水如同愤怒的墙壁,一次次从四面八方猛拍过来,劈头盖脸,灌入口鼻,剥夺呼吸,带来窒息般的痛苦和刺骨的寒意。每一次拍击都重若千钧,砸得人骨头发麻,内脏移位。
江迟死死抱住那根支撑柱,手指抠进朽烂的木头里,指甲崩裂出血也毫无所觉。他的身体被巨大的力量反复拉扯、撞击在船舱壁和柱子上,左肩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眼前一阵阵发黑,耳朵里充满了船体结构濒临解体的、令人魂飞魄散的嘎吱声和海浪疯狂的咆哮。胃里早已空空如也,只剩下胆汁翻涌上来的灼烧感。
他要死了。这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不是死在实验室,不是死在周凛手里,而是以这种荒谬而惨烈的方式,被一艘他甚至不敢靠近的巨船拖死在这片冰冷的海上。
然而,就在这濒死的眩晕和恐惧中,他透过泼洒的海水和自己散乱湿透的头发,看到了前方的苏念。
她没有像他一样寻找固定的依靠。她几乎是半跪在剧烈颠簸、海水横流的甲板上,双手死死扣住舵轮基座那冰冷的金属边缘,身体随着船体的每一次疯狂摆动而大幅度甩动,像狂风中的芦苇,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撕碎抛飞。
但她的头始终昂着,目光如同焊接在浓雾中那艘逐渐远去的黑色巨轮轮廓上!即便海水糊住了眼睛,即便颠簸让她根本无法看清,她依旧死死盯着那个方向!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对死亡的屈服,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冰冷的执拗,仿佛要将那艘船、那片海、那个秘密,用目光硬生生刻进灵魂深处!
她在“记录”!在如此绝境中,她竟然还在试图捕捉“人鱼号”离去的航向、速度,观察其尾流的特征,甚至……在计算被拖拽的角度和距离!
这个女人……是疯子吗?!
就在这时,最大的危机降临!
“嘣——!!!”
一声清脆到令人心胆俱裂的金属断裂声,压过了所有噪音,清晰地传入耳中!
锚链!那条连接着他们与死亡、也连接着一线渺茫希望的锈蚀锚链,终于无法承受这狂暴的撕扯力,从中间某个早已脆弱不堪的环节,彻底断裂了!
失去了拖拽力,小渔船如同断线的风筝,被“人鱼号”最后的尾流余波猛地向侧面狠狠一推,船身以可怕的速度横转,船底几乎完全暴露在海面上!
要翻了!
江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彻底倾覆并没有立刻发生。
就在船体倾斜到极限、即将翻扣过去的千钧一发之际,苏念动了!她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松开了紧扣基座的手,整个人如同没有重量的影子,借着船体横甩的力道,猛地扑向船舱另一侧一个半开的、存放杂物的低矮柜门!
她的身体狠狠撞在柜门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同时双手死死抓住了柜门边缘!她用自身的重量和这突兀的拉力,硬生生地、在物理法则的边缘,为即将倾覆的船体施加了一个极其微小却至关重要的反向力矩!
“嘎吱——砰!”
船体在令人牙酸的呻吟中,沉重地、不情不愿地回正了少许,虽然依旧大幅度摇晃,但至少避免了立刻翻沉的命运,重重地砸回海面,溅起冲天水花!
渔船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落水狗,在海面上无助地打着转,随着海浪起伏,船身各处都传来漏水的不祥声响。
苏念瘫倒在湿滑的甲板上,胸口剧烈起伏,呛出几口咸涩的海水,浑身每一块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刚才那一下撞击显然让她也受了不轻的伤。
江迟惊魂未定地松开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从柱子旁滑坐下来,同样瘫在冰冷的海水里,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虚脱和茫然。
浓雾依旧,海浪依旧。
而那艘名为“人鱼号”的黑色巨轮,早已消失在浓雾深处,连引擎的余音都听不见了。只在冰冷的海面上,留下一条逐渐平息的尾迹,和一条断掉的、沉入深海的锈蚀锚链。
他们活下来了。
以一种近乎奇迹般的、代价惨重的方式。
苏念挣扎着坐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目光依旧投向“人鱼号”消失的方向,眼神深不见底。
虽然没有追上,但刚才那短暂而疯狂的“连接”,让她记住了一些东西——那艘船加速时的特征,尾流的强度,以及……它最终消失在浓雾中的大致航向。
这些,或许会成为未来的线索。
她收回目光,看向破损严重、开始缓慢进水的渔船,又看向瘫在一旁、面无人色的江迟。
新的问题迫在眉睫——他们该如何在这艘即将沉没的破船上,在这片远离陆地、危机四伏的海域中,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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