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内,死寂无声。唯有那枚金属“锁”表面规律闪烁的暗红色光芒,如同某种活物的呼吸,在黑暗中投下令人不安的节奏。每一次明灭,都映亮苏念冷硬的侧脸和江迟空洞失焦的瞳孔。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绷到极致的张力,混合着未散的血腥味、海水的咸腥,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名为“控制”与“背叛”的冰冷气息。
江迟瘫倒在冰冷的稻草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音。那强制性的生物验证抽空了他最后一丝气力,更摧毁了某种刚刚艰难建立起来的、脆弱的东西。他没有看苏念,只是望着屋顶的破洞,那里透进几点微弱的星芒,却照不进他灰绿色眼底的死寂。
“……为什么?”许久,他才极其嘶哑地开口,声音轻得像下一刻就要断裂,里面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尖叫,只剩下一种被掏空后的麻木和钝痛,“……你说过……我们……是同盟……”
苏念站在原地,指尖感受着“锁”体传来的、极其细微的嗡鸣和冰冷的金属触感。那红光映在她眼底,却未能融化其深处的寒冰。
“同盟的基础是活下去。”她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掌控主动权,才能活下去。这个东西,”她微微抬起手中的“锁”,“是目前唯一的主动权。”
“主动权?”江迟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目光终于对焦在她脸上,那里面翻涌起一丝痛苦的讥诮,“……掌控我生死的主动权吗?就像他们一样?”
“有区别。”苏念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避让,“他们用这个控制你,是为了利用和毁灭。我握住它,是为了让你和我都能活下去。”
“活下去?”江迟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崩溃边缘的颤抖,“像一条被拴着链子的狗一样活下去?!随时随地可能被你……或者被这个鬼东西的一个指令就……!”他猛地抬手狠狠指向那闪烁的“锁”,呼吸再次急促起来,濒临失控。
“那你想怎么样?”苏念打断他,声音陡然冷了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尖锐,“把它扔回海里?或者砸碎?然后呢?等着下一批追兵过来,像拖死狗一样把你拖回实验室?还是等着你下次失控时,我不得已亲手了结你?”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砸在江迟残存的自尊上:“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江迟。没有我,没有这个东西暂时带来的‘稳定’,你连走到明天的太阳底下的力气都没有!你拿什么去谈自由?拿什么去复仇?拿你那些随时会反噬的‘本能’和破碎的记忆吗?”
江迟被她的话钉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冰冷、残酷、却无可辩驳的事实。
“……所以……我就只能……永远……被这个东西控制?”他最终低下头,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认命,肩膀垮了下去。
“不是永远。”苏念的声音放缓了些,但依旧没有什么温度,“是直到我们不再需要它。直到你足够强大,或者我们找到彻底解除它的方法。”
她上前一步,将“锁”递到他眼前,红光映照着两人之间短暂的距离:“看清楚,江迟。这确实是一把锁。但现在,握着锁链另一端的人,是我,不是周凛,不是‘父亲’。”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他所有的防御:“选择权在你。是选择相信我这一次,握住这把可能让你活下去、甚至反戈一击的双刃剑;还是选择现在就彻底放弃,让我用最‘仁慈’的方式结束这一切。我给你三秒钟。”
她 silent 地看着他,开始计数,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动:“一。”
江迟死死地盯着那枚近在咫尺的、散发着不祥红光的“锁”,身体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巨大的恐惧和本能的抗拒撕扯着他。
“二。”
那些冰冷的实验台、注射器、强光、痛苦的记忆碎片再次汹涌而来……但同时闪过的,还有她将他从雨夜血泊中拖起、在火堆旁给他包扎、在礁石间拉着他亡命奔逃的画面……
信任?他还能信任谁?
可不信任,就是彻底的终结。
苏念的嘴唇微张,最后一个数字即将出口。
就在那一刹那——
江迟猛地闭上了眼睛,如同耗尽所有力气般,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一下头。一滴冰冷的泪水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迅速没入肮脏的稻草中。
苏念的动作停住了。她看了他几秒,然后,缓缓收回了“锁”。
“记住你的选择。”她转过身,不再看他,将“锁”小心地收进贴身的口袋,那暗红的光被布料隔绝,屋内瞬间陷入了更纯粹的黑暗。
“休息。天亮前,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她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硬,仿佛刚才那场决定生死的对话从未发生。
她走到门边,再次警戒起来,背影挺拔而孤寂。
江迟蜷缩在角落里,将脸深深埋入膝盖,肩膀微微耸动, 承受着那巨大而屈辱的重量,以及那一丝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名为“希望”的火星。
长夜漫漫。
那枚紧贴苏念胸口的“锁”,似乎依旧散发着无形的、冰冷的温度。
它不仅锁住了江迟,也在某种程度上,锁住了她。
远处的海面上,一艘没有任何灯光的黑色快艇,如同幽灵般地滑过水面。
艇首,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银色腕表(并非江迟记忆中那只)的男人,正通过夜视望远镜,远远地注视着那间早已在监视中的破旧木屋。
他放下望远镜,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玩味的弧度。
“鱼儿已经咬钩了。”他对着通讯器低声说道,声音带着一种优雅的残忍,“‘钥匙’顺利交付。看来我们亲爱的‘执钥人’先生,终于还是做出了选择。”
通讯器那头传来模糊的回应。
“放心。”男人轻笑一声,目光再次投向木屋,仿佛能穿透木板,看到里面那两个挣扎的灵魂,“剧本才刚刚开始。好戏,还在后头。”
“毕竟,一把不受控制的‘锁’,有时候……比失去‘锁’,更能让猎物疯狂,不是吗?”
快艇调转方向,融入更深的夜色之中。
海面之下,暗流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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