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遥远，顾丕熙本想闭目养神，无奈陈述为了缓解看榜的紧张心情，一直跟他聊天，滔滔不绝讲着私塾发生的事。
“丕熙，你这半年都没来私塾，自己读书哪里比的了大家一起讨论嘛，学问如何精进。”
顾丕熙只是微微一笑，说道：“这一年来我的学问都是知兰妹妹教授，她被书香世家抚养长大，又受教于大儒，学问极好的。”
陈述和阿宝面面相觑，都表示不信，就算是书香世家，名门闺秀，女孩子也是以无才为德，即便有才也不过是写一些风花雪月的诗词，怎么能懂男子的科考。
他们对这次取中的信心并不大，觉得顾丕熙更没戏，都一年没去过私塾了。
尽管他们一早就出发了，但榜单前早已围满了人，顾丕熙等人费了好大力才挤了进去。
刚到榜单前，隔壁董家湾的士子们看到他们几个，指着一旁的黑榜嘲讽道：“呦，西望村的呀，还是先去那边找找你们的文章吧。”
“就是，找到了也省心了不是？”
陈述气不过上前理论，那人得意挑起眉毛：“不服？小爷可是取中了。”
他说着一指榜单外圈最后一位座号，那是第五十名，堪堪刚取中。
不过对于这些农家子来说，能中榜就很不错了，很多人考到四五十岁都没中呢。
榜单都是以座号取代，并不像电视剧上演的，写着人名。
陈述内心纵然不服，在实力面前也败下阵来，他搜寻了一圈，果然未能见到自己的座号，一旁的阿宝也是如此。
陈述的父亲见儿子又没中，顿时拍着大腿，恨铁不成钢：“家里辛辛苦苦供你，你怎么又没中呢，不行明年你别考了，换你弟弟去读书吧！”
陈述羞愧地满面通红，恳求父亲再给他一次机会。
刚刚那人笑着说：“大叔，你们西望村风水不好，六年了也没人取中，我看就算换个人读书也没用，哈哈！”
“就是，干嘛非要读书呢，你们还是回去种地吧，哈哈！”
众人的奚落声中，一个清脆的童音响起：“呦，不过考了个倒数第一，就如此得意。”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少女牵着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孩童，刚刚那话正是这孩童所言。
第一瞬间，大家被少女惊艳到了，她身穿淡绿色罗裙，眼波流转，唇边梨涡浅浅，似邻家女孩一般甜美，又似出尘仙子一般清冷。
那人认出顾凡，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小，不知道这科考有多难，等你日后下场……”
顾凡打断他，指着榜单内圈的一个座号说道：“连我的名次都比你高，真不知道你得意什么。”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瞠目结舌，不敢相信地望着顾凡。
什么，这小孩下场科考了，而且考了第三名！？
他不是才读了一年书吗，多少人读了一辈子都没考中，这得是什么神童天才啊！
没人相信，都觉得是顾凡糊弄人。
顾凡轻轻勾唇，说道：“这不算什么的，我哥哥，可是今年的案首啊。”
一阵漫漫黄沙卷过，县衙外人群熙熙攘攘，却是安静地落针可闻。
大家的目光在榜单和顾丕熙脸上来回逡巡。
榜单正中央用朱笔写了一个大大的“中”字，第一名，也就是案首，就在“中”字正上方，然后是内圈前二十名，外圈后三十名，共五十人。
那“中”字正上方第一名的位置，座号“天字间7号舍”，正是顾丕熙。
此刻他表面上云淡风轻，内心却早已激动到无以言表，此前尽管顾知兰多次鼓励他，说他有望夺得案首之位，但他依然不敢相信，他能在一年之间，就从黑榜常客登顶案首！
此刻，顾丕熙只觉犹在梦中，他揉了揉眼睛，一遍遍看着榜单上自己的座号，又掐了自己一把。
直到顾知兰柔和而清脆的声音在他耳边坚定地说道：“哥哥，你没看错，我说过，你能得案首的。”
那一刻，顾丕熙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透过人群向后看去，阿娘早已泪流满面，她的两个儿子啊，终于出息了！
顾丕熙擦干了眼泪，拉起妹妹的手：“走，我们回家去找族长，让他兑现当初的诺言，开祠堂，族谱单开一页。”
转过身的瞬间，一阵黄土漫天而来，遮挡住人们的视线，只听得一阵叮当作响声。
等到漫天黄沙散去，只见一辆高头大马拉着鎏金楠木车驾停在不远处，车厢四角悬着错银鎏金铃，叮当作响。
人们脸色一变，是江家的马车。
这江家乃是西平县的豪绅大户，长子在朝堂做官，是个武职，从五品的提刑所理刑副千户。
他们有钱有权，又和官府勾结，是本地一霸，嚣张跋扈，无恶不作，人们虽然不满，但忌惮江家的权势，也无人敢招惹。
因此，江家马车前来，大家不自觉退避三舍。
此刻，江家三少爷江淮端坐轿中，懒散地摇晃着手里的折扇，说道：“这榜有什么好看的，本少爷肯定是案首无疑。”
早有下人看了榜单，一溜小跑来到轿前，掀帘对江淮说道：“三少爷，小的看过榜单了，您是第二名。”
“什么？！”江三不可置信地站起身。
顾知兰等人正想走，只见车厢帘子被猛地掀开，那江三穿着月白长衫，一脚踩着车夫的背脊，便下了车。
顾知兰摇摇头，明明可以踩着凳子下来，非要踩人，这派头，只怕是长安城的达官贵人都不敢比。
江家的家丁们推推搡搡在前开路，江三几步上前来到榜单前，果然看到自己的座号屈居第二。
他咬牙切齿，这个“天字间7号舍”是哪个不要命的？
怒气冲冲回头，正要把这个“天字间7号舍”揪出来直接打死，忽然看到不远处的顾知兰，如此倾国倾城的姿容，顿时筋酥骨软，愣在了原地。
顾知兰即便回过头走了，也能感觉到身后江三那肆无忌惮的目光。
她忍不住回头狠狠瞪了对方一眼，用嘴形说道：看你mabi。
江三听不懂，但被她眼神中的凌厉震慑，回过神来。
他问和自己同来的损友李培德：“那女子是谁，这西平县的美人我就没有不认得的，竟然有这么美的。”
李培德摇着扇子：“是西望村顾家的女儿，也是本届案首顾丕熙的亲妹妹。”
江三一双眼睛贪婪地盯着顾知兰的背影，啧啧，这纤腰翘臀。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回过头，不可置信地望着李培德：“你说什么，案首是谁？顾丕熙？那个六年都没中，年年上黑榜的顾丕熙？”
李培德点了点头，真是色令智昏，这反射弧都变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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