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唳——！”
黄鸟仰头，发出了一声贯穿神魂的悲鸣。
这啸声里，再无半分狂暴。
也无半分怨恨。
那是一种极致的痛苦，一种刮骨疗毒、敲骨洗髓，从灵魂最深处剥离污秽的剧痛。
它的神魂，正在被强行净化。
而在另一边，林碧痕的状态并不乐观。
这是她第一次使用“好评”。
为了压制黄鸟，她几乎在一瞬间，就抽空了之前积攒的全部功德。
因力量过度透支。
那张惊才绝艳的脸庞，此刻苍白得近乎透明。
“嗡……”
耳鸣声几乎要撕裂她的意识。
体内，那片由无数功德汇聚而成的金色海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涸。
这张“至尊五星限定版”的好评金符，代价，是她积累至今的全部功德。
“差评”，消耗的是天道气运，是审判。
而“好评”，消耗的是她自身储备，是赐福。
要洗涤一尊上古神禽浸染了万年的天道污染，这个代价，远比她预想的还要沉重。
林碧痕眼前阵阵发黑。
虚弱。
前所未有的虚弱感，从四肢百骸涌来。
她咬破舌尖，用刺痛强行换来一丝清明。
眼神，却依旧盯着前方的黄鸟，冰冷，专注，不带一丝感情。
这是一场投资。
一尊活着的、纯净的上古神禽样本，其价值，远超这些功德。
值得她，清空库存。
她的身体晃了晃，像是一片失去支撑的叶子，就要向后栽倒。
一只手臂，从侧后方伸出，穿过她的腋下，强硬而稳定地托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是鬼厉。
他不知何时，已经挣扎着挪到了她的身边。
他扶住了她。
触手之处，一片冰凉。
鬼厉心头一震。
他能清晰感知到，她体内的力量已经枯竭到了极点。
看着她苍白到没有一丝生气的侧脸，嘴唇剧烈颤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震撼。
感激。
痛苦。
迷茫。
还有一种他自己都无法言喻的、陌生的敬畏。
无数种情绪在他胸腔内疯狂冲撞，几乎要将他的道心彻底撕裂。
她救了他。
再一次。
用一种完全超越他认知，甚至用一种无法想象的方式，挡在了他的身前。
可她又用最冰冷，最决绝的姿态，剖开了他最血腥的伤口，清清楚楚地告诉他。
她不是碧瑶。
林碧痕没有去看他，只是将身体的一部分重量，靠在了他僵硬的手臂上。
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虚弱，而变得沙哑，带着一种破碎感。
但语气，依旧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站稳了。”
“别妨碍我……观察样本。”
鬼厉的手臂猛地一僵。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收紧了手臂，用自己的身体，为她组成了一道最坚实的支架。
也就在此时。
黄鸟的净化，进入了最后的阶段。
“咔嚓！”
一声清脆的声响，自黄鸟庞大的神躯上传来。
一道细微的裂痕，在黄鸟被金光洗涤得光洁如玉的体表上，悄然出现。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裂痕如同蛛网，飞速蔓延至它的全身。
那不是血肉在开裂。
没有一滴血流出。
那是它的旧身，在崩解。
“这……这是？！”
陆雪琪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看着那尊神禽，声音里是无法压抑的震动。
“我的妈呀！姐姐……姐姐你把它给……评碎了？！”
周小环捂着嘴，发出了不成调的惊叫。
鬼厉的瞳孔中，也倒映着那崩解的神光。
不是破碎。
这不是毁灭之火。
而是……涅盘之炎！
“它在……涅盘？”
陆雪琪的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只存在于上古典籍中，最古老神话里的词汇。
上古神禽，万年未竟的涅盘，竟然在这一刻，被林碧痕的功德之力引动了！
“轰——！”
一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响。
那庞大如山岳的神禽之躯，彻底炸开！
炸开的并非血肉，而是漫天飞舞的、璀璨到极致、纯粹到极致的金色光焰！
没有一丝热量。
也没有一丝冲击。
那光芒神圣，庄严，带着创世之初的生命气息。
整个阴暗的血肉空间，瞬间被这神圣的光芒彻底净化，照耀得宛如神域。
一轮金色的太阳，在众人眼前冉冉升起，又轰然爆开。
所有的光焰，所有的神力，在空中疯狂旋转，凝聚。
它们没有四散，反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由极大，向极小，再疯狂收缩。
万流归海。
最终，所有的光芒都汇聚于虚空中的一个点。
而后，光芒散尽。
天地间，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那尊威压盖世，存在了万古岁月的上古神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小的黑点。
它在半空中停滞了一瞬，然后没了所有力气，歪歪斜斜地，朝着下方坠落。
那是一只鸟。
一只只有巴掌大小，通体漆黑如墨，连绒毛都未曾长齐的……雏鸟。
它的羽毛是纯粹的黑，不带一丝杂质，黑得如同最顶级的墨玉，在空间残存的光线下，流转着温润的光。
林碧痕轻轻推开鬼厉的手臂。
她向前踏出一步，伸出了那只因脱力而微微颤抖的、苍白的手。
动作精准，且温柔。
她稳稳地接住了那只从空中掉落的小黑鸟。
小鸟落入她温暖的掌心，似乎还有些发懵。
小小的身躯，在掌心动了动，定了定神，然后缓缓地，抬起了小小的脑袋。
一双清澈见底，不染尘埃，甚至带着几分呆萌的金色瞳孔，好奇地，仰视着林碧痕。
这是它涅盘新生后，第一眼看到的存在。
啧，那眼神，忒复杂了。
有点刚出壳的小鸡仔看妈的依赖。
有点儿被从十八层地狱薅上来的感激。
但更多的，是一种搞不明白状况的困惑。
眼神明晃晃地在问：“你……哪位？”
然后，它的视线，最后落在了那个男人身上。
还有他带着的那个铃铛上。
合欢铃。
嗡——
心，揪着疼。
记忆成了碎玻璃片，又一次，狠狠扎进它脑子里。
金色的瞳孔里，浮现出那种压不住的挣扎，抗拒。
那个铃声，是能温暖它万年孤寂的唯一声音。
也是把它一脚踹进无边痛苦的地狱。
就在它脑子里的弦快要第二次绷断的时候。
一只手。
就那么伸过来了。
那只手，一点法力都没有，但带着一种“这事儿我说了算”的霸道，轻轻地，摸了摸它。
“没事了。”
声儿很轻。
却是一道没法不听的命令。
咔嚓，就把黄鸟脑子里快要燃爆的火，掐了。
“从你的痛苦里，滚出来。”
“看着我。”
下一秒。
那小不点的神躯，还能爆发出万丈金光！
“小心！”
鬼厉和陆雪琪，这纯属本能反应了，浑身肌肉一绷，把最后一点儿灵力都榨出来准备拼命。
然而。
那不是攻击。
那光，根本不讲道理，疯了一样往里缩，往里塌！
像一个被戳破的气球。
那威风到吓死人的神禽身躯，就在这刺眼的金光里，被胡乱地压缩，揉搓，最后缩成一个亮得不行的小点。
光，没了。
只有一个……
一只巴掌大的，黑乎乎的小鸟，正扑腾着翅膀，在掌中摇摇晃晃。
它有一双和体型完全不搭的巨大金色眼睛。
眼神呆呆的。
干净得一点杂质没有。
萌得……简直犯法。
“啾？”
小黑雀歪了歪头。
“……”
周小环整个人都看傻了，手下意识地去揉眼睛，嘴里叨叨咕咕：
“这……这就拿下了？”
“姐姐，你这‘好评’……不是还带那个一键拾取，自动绑定，甚至还包邮的功能吧？！也太得劲儿了吧？！”
林碧痕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那个，用小脑袋蹭她撒娇的家伙。
“从今天起，你就叫小黑了。”
“以后，你跟着我。”
小黑雀好像听懂了。
“啾。”
一声清脆。
一声稚嫩。
一声，充满了濡慕与依赖的鸣叫响起。
万古之后，神魂相连。
生命的初次印记，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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