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凡三人沿着蜿蜒的山路从云雾山上走下来,刚踏进山脚那个依山而建的小村落的地界,就被眼前突如其来的阵仗给怔住了。
只见村口那棵老槐树下,黑压压地跪了一地的人!男女老少都有,打头的正是之前给他们指过山路的老村长,后面跟着几十号村民,个个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与虔诚。
一见到觉凡三人的身影出现在村口,所有村民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仿佛见到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磕头的磕头,作揖的作揖,嘴里还念念有词:
活神仙!多谢活神仙除了山上的祸害啊!
我家那口子前年上山砍柴就再没回来...现在总算能安息了...
请活神仙受我们一拜!
老村长颤巍巍地被人扶着站起来,老泪纵横,眼看又要往下跪。觉凡赶紧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托住他枯瘦的胳膊:老人家,这可万万使不得!
使得!使得啊!老村长激动得花白的胡子直抖,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抓住觉凡的手臂,三位恩人,你们是不知道啊!自从山上那庙里闹了妖怪,咱们这十里八乡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牲口莫名其妙失踪,晚上谁也不敢出门,娃娃们天一黑就哭闹不止...昨天你们上山后,那山里又是打雷又是放光的,可吓人了!结果今天一早,嘿,那笼罩在山头好几年的黑气居然散啦!连空气都变得清甜了!这不是三位恩人显神通,还能是谁?
江星云也上前柔声劝道:老伯,降妖除魔本就是我们分内之事,你们这样大礼参拜,我们心里反倒过意不去。
白玲则微微侧过身子,她身为妖族,不太习惯接受这么多人族的跪拜大礼,但看着村民们眼中真挚的感激之情,她清冷的眉眼也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些许。她注意到几个年幼的孩子正怯生生地躲在大人身后,既害怕又好奇地偷看她那与众不同的气质,那纯净无邪的眼神让她心头微微一动。
觉凡费了好一番唇舌,才终于劝得村民们陆续站起身来。他正打算向老村长询问村里近来的具体情况,村子另一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和喧哗声。
只见一个穿着靛蓝色土布短褂、打扮明显不是本村人的精壮汉子,在两个村民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那汉子脸色灰败如土,嘴唇干裂出血痕,一身风尘仆仆,裤腿上还沾满了干涸的泥点子,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
一见到被村民们热情簇拥着的觉凡三人,尤其是感受到他们身上那股超凡脱俗的气息,那汉子眼睛猛地瞪大,竟挣脱了搀扶,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觉凡面前,砰砰砰连磕了几个响头,额头瞬间就青紫了一片。
活神仙!求活神仙救命啊!他抬起脸,满面焦灼与绝望,眼睛赤红布满血丝,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老村长连忙上前解释:恩人,这是隔壁黑石寨的石勇,是寨子里最好的猎手。他们寨子...唉,遭了大难了!
觉凡眉头紧紧锁起,蹲下身扶住石勇因激动而颤抖的肩膀,一股精纯平和的佛力悄然渡了过去,稳住了他濒临崩溃的心神:别着急,慢慢说,黑石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遭了什么难?
石勇被那温和的佛力一激,混乱的心绪稍微平复了些,但声音依旧带着哭腔:是病!怪病!人和牲口都得了一样的怪病!
他大口喘着粗气,双手比划着描述那可怕的症状:起初就是身上发痒,起些小红点子,谁也没在意。可过了两三天,那红点子就变成水泡,破了就流黄水,臭得很!然后人就开始发高烧,胡言乱语,浑身软得跟面条似的,眼瞅着就...就不行了...
他似乎想起了寨子里那些可怕的场景,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寨子里的老巫医瞧了,又跳大神又喂草药的,可一点用都没有!他...他临死前抓着寨老的手说,这不是普通的瘟病,是!是虫子在人身体里作怪!
已经...已经死了十几口人了!连牲口棚里的猪羊都倒了一片!石勇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寨老没法子,昨天听说云雾山来了能除妖的活神仙,赶紧让我连夜翻山过来求救!我跑丢了一只鞋都不敢停啊...再晚...再晚怕是一个寨子都要没了!求活神仙发发慈悲,救救我们黑石寨百十口人吧!
他一边说,一边又要磕头,被觉凡死死托住。
虫疫?觉凡和江星云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普通的瘟疫或许还能用佛法配合药材试试,但这听起来就透着邪门,尤其是那老巫医临死前的诊断。
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白玲,忽然轻轻抽动了一下鼻子,她那对隐藏在发丝间的狐耳不易察觉地动了动。她上前一步,靠近觉凡,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清的声音低语道:恩公,他身上的气味...很复杂。
觉凡侧头看她:怎么说?
白玲的目光敏锐地扫过石勇沾染泥土的裤腿和已经破损的草鞋,鼻翼微微翕动:除了长途跋涉的汗味、泥土味,还有一股很淡的...病人身上特有的衰败气息。但最奇怪的是,我隐约还闻到一股极淡的腥躁气,像是...某种生活在阴湿环境的虫豸特有的味道,这气味附着在他身上,虽然很微弱,但让人很不舒服。
她顿了顿,秀眉蹙得更紧,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久远的记忆,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这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混合了生命衰败与虫豸腥气的感觉...听起来不像是自然发生的瘟疫,倒像是...我以前在青丘时,听族中长辈提起过的,南方那些密林里一些部落擅长使用的害人手段...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满脸期盼与绝望交织的石勇,以及周围忧心忡忡的村民,最终定格在觉凡脸上,用极低的声音,带着几分笃定和难以掩饰的凝重,吐出了那个令人心悸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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