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官道上的热浪在路面上翻滚。一辆破旧的面包车慢吞吞地行驶着,后座上的白玲慵懒地梳理着如墨长发,眼波流转间总是不经意地飘向前排的觉凡。她的狐尾无意识地缠绕着发梢,显露出几分心事。
恩公,照这个速度,天黑前应该能到青石镇。她的声音带着狐族特有的柔媚,像春日里融化的溪水,潺潺流过心间。
驾驶座上的江星云透过倒视镜瞥了她一眼,不自觉地抿紧了唇。自从白玲加入队伍后,这位江家二小姐心中便时常泛起难以名状的涟漪,像是被风吹皱的湖面,久久不能平静。
觉凡闭目养神,修长的手指轻轻捻动着腕间的佛珠。离开荣城已有三日,西南地界的山势渐渐陡峭,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带着山野特有的清新。
前面怎么回事?江星云猛地踩下刹车,轮胎在砂石路上擦出刺耳的声响。
只见前方官道上围着一群人,哭喊声隐约可闻。一位衣衫朴素的老妇人瘫坐在地,怀中紧紧抱着个七八岁的男孩。孩子额头淌着血,已然昏迷不醒,小小的身子软软地靠在祖母怀里。
让开!都给老子让开!
嚣张的呵斥声中,三匹高头大马横在路中央。为首的年轻人身着名牌运动服,手中的马鞭不耐烦地甩动着,在空气中抽出清脆的响声。
王少,这老太婆非要往马上撞,真晦气。旁边的跟班谄媚地弯腰说道,脸上堆着讨好的笑。
被称作王少的年轻人嗤笑一声:碰瓷碰到小爷头上了?知道我这匹马值多少钱吗?撞坏了把你们卖了都赔不起!
老妇人泣不成声,粗糙的手掌轻抚着孙子的脸颊:我孙子只是想去路边捡个皮球,你们骑马这么快......
哟,还赖上我们了?王少扬起马鞭,鞭梢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再不让开,信不信我......
他话音未落,手腕突然被人牢牢攥住。
觉凡不知何时已来到马旁,面色沉静如水:伤人还不道歉?
王少挣扎了两下,脸色骤变。他感觉手腕如同被铁钳夹住,钻心的疼痛让他冷汗涔涔而下。
你谁啊?多管闲事!另外两个跟班见状,急忙翻身下马围拢过来,气势汹汹地瞪着觉凡。
觉凡看都不看他们,俯身仔细检查男孩的伤势。额头只是皮外伤,但孩子的气息微弱,似乎有旧疾缠身。
星云,取医药包来。
江星云快步上前,熟练地打开随身携带的医药箱。这些日子她跟随觉凡修习药理,已经能够娴熟地处理寻常伤势。
王少趁机抽回手,咬牙切齿地说道:给我教训他!
两个跟班挥拳冲来。觉凡头也不回,反手轻轻一拍。
龙象般若功第一层的力道掌控得恰到好处,两人顿时倒飞出去,跌进路边的草丛里,哼哼唧唧地再也爬不起来。
围观的人群中发出一片惊呼。
王少面色发白,强作镇定:你、你知道我是谁吗?青石镇王家......
住口。
觉凡声音不大,却让王少浑身僵住。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他从心底生出寒意,仿佛被什么凶兽盯上了一般。
这孩子患有先天性心疾,觉凡处理完伤口,眉头微蹙,方才受惊引发旧疾,需要好生静养。
老妇人泪流满面,粗糙的手指颤抖着:大夫说活不过十岁,我们实在拿不出手术的钱......
王少伺机想溜,觉凡淡淡开口:撞了人,医药费不该出吗?
多、多少?
觉凡伸出三根手指。
三百?三千?王少慌忙掏钱包,三万也行......
三十。觉凡打断他,赔给老人家。
王少愣在原地,随即涨红了脸:你耍我?
三十文医药费,外加一句赔罪。觉凡目光扫过那匹神骏的白马,或者我让你也尝尝被撞的滋味。
王少咬咬牙,掏出一百文塞给老妇人,含糊道:对不住。
觉凡不再理会他,指尖泛起微不可察的金光,轻轻点在男孩胸口。一丝佛力缓缓渡入,如春风化雨般护住心脉。
男孩悠悠转醒,茫然地环顾四周,小手无意识地抓着祖母的衣襟。
活菩萨啊!老妇人作势要跪,被江星云及时扶住。
王少带着跟班灰溜溜地离去,临走前怨毒地瞪了觉凡一眼。
恩公,那小子不像会善罢甘休的模样。白玲不知何时来到觉凡身侧,香风袭人。
江星云下意识靠近觉凡另一侧:兵来将挡便是。
觉凡却看向那对祖孙:老人家,青石镇还有多远?
前面拐个弯就到了。老妇人感激地说道,恩人要去青石镇?我家就在镇口,一定要来吃顿便饭。
恰在此时,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在路旁。车上下来个身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到老妇人面前:娘,小宝怎么了?
老妇人将事情经过细说一遍。中年男子连忙向觉凡致谢:多谢先生!我是青石镇卫生所的赵建国。诸位要去青石镇?我正好回镇上,送你们一程吧。
觉凡看了眼破旧的面包车:那便有劳了。
途中,赵建国很是健谈:王少是镇上一霸,他爹王富海是本地矿主,据说还结识些奇人异士。你们要当心他们报复。
奇人异士?江星云好奇地追问。
咱们西南这边山多,传说也多。赵建国压低了声音,眼神里透着几分神秘,有人说王家养着懂法术的先生,能驱鬼招财。
觉凡目光微动,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佛珠。
抵达青石镇时,夕阳已经西斜。赵建国热情相邀:寒舍空房间多,总比客栈干净。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盛情难却,三人随他来到镇口一栋二层小楼。安顿妥当后,赵建国亲自下厨张罗了一桌当地特色菜肴,腊肉的香气在院落里飘荡。
晚膳时分,赵建国几杯米酒下肚,话愈发多了:听说诸位往西南去?是要进山?
觉凡微微颔首:寻些物事。
近来山里不太平。赵建国神秘兮兮地说道,好些采药人说在云雾山一带瞧见怪事,夜里有绿光闪烁,还听得见女子啼哭。
白玲的狐耳不易察觉地动了动,与觉凡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我们不入深山。觉凡淡淡道。
赵建国还要再言,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叩门声,伴随着焦急的呼喊。
开门一看,是个满身尘土的中年汉子,怀里抱着个昏迷不醒的年轻人。汉子黝黑的脸上写满了惶恐,汗水混着煤灰在脸颊上划出几道痕迹。
赵大夫,快救救我儿子!他在矿上被石头砸着了!
赵建国仔细检查后神色凝重:伤得太重,得送县医院。
来不及啊!汉子痛哭失声,粗糙的手掌不住颤抖,矿上的车都派出去了......
觉凡起身:容我一观。
年轻人胸口凹陷,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觉凡指尖金光一闪而逝,轻轻按在伤者的腕间。
肋骨断裂,内腑出血。他看向赵建国,可有银针?
赵建国愣怔片刻,连忙取来医药箱。觉凡施针如飞,佛力顺着银针缓缓渡入,如涓涓细流般护住伤者心脉。
不过片刻工夫,年轻人呼吸渐趋平稳,苍白的脸上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神乎其技!赵建国目瞪口呆,这是......气功?
汉子千恩万谢地携子离去后,赵建国对觉凡愈发热情:不想先生竟是神医!我们镇卫生所正缺您这样的人才......
夜色渐浓,一轮弯月爬上枝头。
觉凡独立窗前,远眺着月光下连绵的群山轮廓。江星云轻步走来,为他披上一件外衫:担心王家报复?
不止于此。觉凡握住她的柔荑,眉头微皱,方才为那矿工疗伤时,我察觉他体内有股阴邪气息。
江星云依偎在他身侧,发间的清香淡淡飘来:与荣城那些事有关联?
或许。觉凡目光深邃如夜,这青石镇,不似表面这般平静。
忽然,他耳尖微动,捕捉到远处传来细微的铃铛声。那声音若有若无,带着诡异的韵律,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
几乎同时,白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边,面色凝重如霜:恩公,镇子西面有妖气弥漫。
觉凡唇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看来,有人存心不让我们安寝。
夜色渐深,诡异的铃铛声愈来愈近,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飘散起血腥气息,像是盛开在暗夜中的死亡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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